“正因如此,你的活计才是最重要的不是?”江灵殊说着,不经意向镜中望了一眼,见自己因这身衣裳而越发显得面色莹润、姿容焕发,心内更加欢喜。
想了一想,她到底憋不住,于是问道:“那衍儿那里……”
“圣女大人那里,有影女大人为她装扮。”阿凝边答边取出木梳与花油,开始为她绾发。
面前的簪匣中摆着数件成套的金质红宝首饰,雕工精琢细致,都是成双成对的式样,观之光华夺目、灿烂非常。
“您的头髮真好,乌亮浓密,可见平素是用心打理了。”阿凝为她梳着发讚叹道。
江灵殊腼腆地笑笑,忽然想起许久之前,灵衍也曾捧着她的头髮说过差不多的话。
那会儿,她还叫她师姐,成天跟着她,一脸孩子气。
是从何时起,她在自己眼中的形象慢慢由稚气未脱的少女变成了成熟美丽的女子?是在她不知不觉对她动心之后吗?
眼前的一切的确令人心满意足,但江灵殊却也怀念从前的那个时候——她叫她师姐的时候。
在她回忆时,阿凝为她盘的凌云髻已初见雏形——江灵殊从未盘过这样高的发髻,此时望着镜中的自己,不由觉得有些陌生。
“这些金饰也是圣女大人亲自画了样子让影女大人去外头找最好的工匠做的,您瞧,这些样式与您嫁衣上的绣样多相配啊。”阿凝举起一支凤翼金钗比给她看,神情里似有一丝羡慕。
“你很喜欢你的影女大人,是不是?”江灵殊笑着问她。
对方顿露惶恐与羞怯之色,嗫嚅道:“……没,没有,我身份低微,又怎配喜欢影女大人。”
“喜欢这种事,发于心,生于情,有什么配不配的。更何况……谁都看得出,她亦心悦于你。”
阿凝双颊泛红,咬唇道:“多谢江姑娘,阿凝明白。其实……隻要能一直像现在这样陪在她身边,我便也没什么不满足的了。”
“是啊,两个人,能相伴相依就是最好的。”江灵殊闭上眼睛,长吁一口气。
光是头上这一番工夫下来,便已耗去足足一个时辰有余,而梳好发髻戴上了钗环之后,更磨人的事却还在后头——江灵殊隻是脖子稍稍动了动,竟差点一头俯下去,忙扶住脑袋坐好,讶异道:“怎么这么重?!”
“这些都是足金的首饰,自然重些,您小心点儿,若有什么吩咐,隻管让我来做就是。”阿凝说着,半低下身子为她在脖间系上最后一样首饰——那是一条以数根细如发丝的金链与烟霞纱的纱缎交错编成的颈饰,下坠一块刻着凤祈宫纹饰的白玉,白玉下系着金红色的流苏,在如雪的脖颈间摇曳生辉,更添美态。
“也不知道还要等上多久……”江灵殊小声嘟哝着,下意识向窗边望去想看看天色,又意识到——地宫中是没有窗子的。
“您是等得急了么?”阿凝抿嘴一笑,“您放心,等到了时候,外头会敲铃的。”
“……”江灵殊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并非等得急了,而是等得饿了。现在通身富丽繁重,吃饭怕是不易,况且这里也没什么可吃的,隻有……
她向架子上那盘葡萄指了指:“我有些口干,烦请你将那葡萄端来,好解解渴。”
“是。”对方依言捧来葡萄,江灵殊虽饿得厉害,但也不想剥皮吐籽花了手上的细粉和唇上红润艳丽的口脂,隻得一颗一颗地丢进嘴里,连皮带籽一起咽下,看得阿凝惊诧不已,又忍不住发笑。
她一盘子的葡萄快要吃完,终于从外头传来一串银铃脆响,紧接着便响起一阵欢悦而不嘈杂的乐声。
先前已稍稍安放的心陡然间提了上来,江灵殊猛地一起身,差点儿踩着裙摆,阿凝连忙扶住她,为她理好裙裾:“您慢点儿,我扶着您走。”
“阿凝,我,我心跳得厉害……”江灵殊喘着气道,“我……”她脑子里一片混乱,一时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不怕不怕……”阿凝轻轻抚着她的背柔声说道,“您与圣女大人不像有些男女,大婚时才见第一面,都是相熟已久的人了,自是没什么可怕的。”
“说的也是啊。”江灵殊顿时身上一松——她之所以紧张不安,恐怕隻是因为“成婚”这么一件大事本身的缘故,但再一想那人本就早已是自己的枕边人,的确便也无可担忧了。
她在阿凝的搀扶下缓缓走着,地宫里的人皆立于道路两边笑脸相迎,在她走过去之后才跟在她身后一齐慢慢行进,直至步入一间大殿之中。
这大殿四面皆有席位,布置得灿烂辉煌,自不必再一一细述,最奇的还是殿内正东方向的数个席位后头的墙壁上,竟如破墙而出般雕刻有十数根石刻的藤蔓,并与那些坐席相连,看起来就像是从藤蔓上生出了座椅一般精细巧妙。
而灵衍,正站在正中的那个席位之前,静静注视着她——隻注视着她,琥珀色的眸中如同燃了一簇红焰,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艳之色。
江灵殊亦望向她,忽然觉得一切都安静下来,仿佛这里隻剩下她们二人,连时间的流逝都悄然变慢了。
她身上的衣料与她相同,隻是製成了西域样式——短衫与及地的百褶长裙上毫不意外的用金线绣着盘绕的藤蔓,并以珠宝雕刻成细碎的叶片点缀于上,裙摆微曳时,无数光点碰撞闪烁,有如繁星,腰间还配着那把短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