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灵衍曾说过,她家中也有与此相似的匕首,想来应该有迹可循。
“这样的匕首……”店主皱着眉看了许久,随即一笑道,“看来你此行或许真能达成所愿了,我要去的地方,便有不少富贵人家的男女身上佩有这种匕首。自然,上头的图案装饰也各不相同,要是真能按着寻到人,倒也是一桩妙事了。”
“如此甚好……”她也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快便有了头绪,当下悲喜交织,几欲落泪。忙暗暗忍住,抱拳颔首道:“多谢您允我同去西域之事,我定会谨守诺言,以命相护!”
“诶,”对方摆摆手道,“小事,小事,本来我这店里的存货也还够摆上几月,可恰好听人说那边又开采了一批成色不错的玉矿,这不就打算过两日便亲自去一趟瞧瞧。如此,这一年都不需再动了。”
他是做生意的人,自然不会白白大发善心想做好事——自己不过是路上顺道带个江湖人士,权当作不要酬劳的护卫,又不必管她吃喝,到了地方还有银钱可拿,这样不亏本的买卖,何乐而不为呢?
但隻这么一个小女子护送自己,他左思右想,到底也不能全然放心。还是觉得得再雇个壮汉一道同行才是万全之策,也好相互製衡,以防有谁见财起意,想要反水。
想好了这此间种种,二人商量了一番,约定好几日后启程碰面的时间与地点,便就此暂时别过。
江灵殊走出珠宝铺子,将手内那张画纸撕了个粉碎,心总算是得了片刻的安宁与轻松。
“你等着我。”
她抬首遥望天际,片刻后,口中吐露出这毫无温度的四个字。
并行
江灵殊会去求助于一个不相识的珠宝铺掌柜, 倒并非是她糊涂了所以病急乱投医,而是经了一番深思熟虑的决定。
一来,西域辽阔广大, 她连那儿究竟有哪些地方都不知道,若跟着大商队前往, 只怕走上一年也是云里雾里。二来,她回忆先前灵衍所说种种, 觉得对方大约是生在富庶之地, 与珠宝商一道走, 心上总觉可能性更大些。
更何况,不管路上如何, 她这一行,看在眼里的人到底是越少越好, 免得露了行迹。
待到了地方,她便仔细寻访着就是。就算身上的银钱都没了,习武之人也不愁找不到活计做——便隻劈柴搬石,横竖饿不死就行。
盘算好这些事之后,江灵殊系紧了包袱向肩上一搭, 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心里还是恨着灵衍的, 可游离在恨意之外,却又有一丝丝止不住的担忧与牵挂。
她的伤还未痊愈,也不知路上会不会再遇到魔繇教的人……
虽然她知道,她的身边必定会有那个西域女子同行。
这几日, 钟州大街小巷都已传开, 张太守万金买下的那个西域舞姬不知被何人掳去了, 守夜的侍卫竟是一点动静都没听见,把那张太守气个半死, 却又为着名声不敢大张旗鼓地遍地搜寻,只能命人暗暗地找着。
可寻人这样的事,又怎能瞒得住呢?
江灵殊走在街上,听身旁行人小贩来来往往议论不绝——一个个虽都压低了声儿,可那喜得眉飞色舞的神情却是抑製不住的,也不知又编出了怎样的香艳秘闻。
她惆怅一笑,心想,这虽是官员丑闻,可也能看出如今算是清平盛世了,否则百姓们连饭都吃不饱,哪还会花闲心在这些上头?
可惜,无论清平盛世还是战乱年代,江湖总是风云暗涌的。
今天就是她与那珠宝铺掌柜的约定之日,江灵殊料想此行必得数月,届时路途遥远书信不通,恐怕凤祈宫诸人会担心,于是临出发前,又往驿站去寄了一封报平安的信。
寄完了信,她突然觉着自己似乎自从遇见了灵衍之后,便撒了许多谎。
而在那之前……
在那之前她什么都有,也什么都没有。
是她的到来,为她原本空白空虚的人生添上了一笔笔浓墨重彩,增加了数不尽的喜怒哀乐。
她早已融进了她心里,如血肉相连,不可分割。
现在她想要生生抽离,她怎么能允?!
江灵殊心中一痛,不由握紧了雪练,纵身掠起。不消片刻,便已至西城门处。
珠宝铺掌柜正指挥着伙计将箱子运上马车,自己则已骑在了另一匹马上,见她来了,笑着招呼道:“看见没,这些都是上好的马匹,耐旱耐干,便是在大漠里也能连行上数日。”他得意地拍了拍自己那匹黑马的身子,夸耀之意显露无遗。
江灵殊淡淡一笑,默默清点了一下人数——除了掌柜与两个伙计之外,还有个一脸凶相的大块头,想是他对她一人不放心而请来的护卫。
她能理解对方的顾虑,便也不多问,上前绕过一圈看了看,才知原来那些箱子并非只是行李,而也装了许多要卖往西域的货物,等到在西域卖空了,便再用它们运了珠宝回去。
这样做生意,才真是来回都不吃亏呢。江灵殊心内暗暗纳罕,觉着自己果然不够精明。
她正四处张望着,那个凶神恶煞的黑面壮汉抱着双臂走了过来,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言辞不善道:“女人跟来做什么?你,能自己上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