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件事,”对方忽又犹豫着问道,“您回去后,从前的名字……还用么?”
“回去之后,自然该用回我的本名。”灵衍在城楼上轻轻一点,紧接着一跃而下稳落于地,面无波澜地回答。
自己的名字……又怎么会忘呢?
“大家,都在盼着您回去……我更是做梦都没想到,竟然刚到这里不久就能找到您。”花为裳哽咽着道,“可见冥冥之中,注定了您一定会回到我们身边。”
“是啊,是命中注定。”灵衍深吸一口气,“不然,又怎么会那么巧呢……”
她是注定了要离她而去。
她一定会怨她吧,或许还有恨。
怎样都好,最好的是就这么当她死了,这样快刀斩乱麻,总好过一直痛下去。
无牵无挂,彼此安心。
“小姐?”见她呆立出神,花为裳轻声唤道,“我们该走了。”
“嗯,好。”灵衍回过神来,将心里那最后一点儿不舍生生压了下去。
“回去,要多久?”
“最快也得两月有余,您莫非是担心,您那师姐会追上来?放心,西域大得很,她不会知道我们在哪,更不会知道我们走了哪条路。”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灵衍冷声道,“是在想能否在途中,先让白家也尝尝,失去至亲的苦痛……”
“您是想动白夜山庄的人?可就我们两个,您又还病着,贸然动手,怕是讨不到好处。”
“这个我自然知道,”灵衍拔开刀鞘轻轻挥舞了两下,“不过先前忍着厌恶与他书信来往,可不是白费的心思。”
她看了看手中墨色的刀身,又问:“你确定,当年那群人不知道地宫的所在罢?”
“确定。”花为裳忙道,“地宫深在黄沙之下,从未为外人所知,也正因如此,我们的族人才得以延活至今。”
“也是,”灵衍点点头,“若他们知道有那么个地方,恐怕翻了整个大漠也要将其找出来,再掳尽其中珍宝……既然不知道,那我便放心了。纵然要了白溟的性命,他们也无迹可寻。”
“属下还是觉得,这样太过冒险了些……我们既不能攻入白夜山庄,便需骗他出来,可不管书信还是什么,都会落下痕迹的……”
灵衍竖起手示意她停下,接着说道:“你放心,以我对他的了解,随便在信上胡编一通,他就会自己带着所有可能成为证据的东西一起送上门,无人会知晓事情的真相。更何况,我也早已想好了,让西南林中那群非人似鬼的家伙做这个替罪羊。横竖他们恶事做尽,再添几桩倒也不冤。”
她从衣袖中摸出一个荷包,抽开上头缠绕着一根的黑色丝穗,倒出里头的物什。将那丝穗与那东西一齐摊在掌中给花为裳细瞧。
“这个,仿佛是从剑穗上扯下来的,这一片……发黑发青,还硬硬的,总不会是什么玉石罢?”花为裳好奇问道,“这两样东西,又有什么用呢?”
“这是从我师姐的剑穗上扯下来的,绑在信上,以作诱敌之用。骗他当作信物与信一同带来后,即可销毁。这一片……是我从药傀身上削下来的皮肉,作栽赃之用,到时候,凭谁也不会疑心到十年前就已血脉断绝的一群人身上。”灵衍平静地讲道。
“圣……小姐好心思!”花为裳讚叹一声,又不着痕迹地自己擦了擦手。
“什么心思……本来,我也没想这么多。可既然现在这些东西能派上用场,那自然是要物尽其用。”
灵衍说得轻描淡写,心内却是在隐隐作痛。
自己丢下了她,还要利用她……她们之间本不该如此才对——她明明是想护着她伴着她,怎么,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可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只能不后悔地走下去。更何况,这本就是她心之所愿。
“走吧。”灵衍握紧了手中的那根剑穗,“去驿站,寄信。”
启程
那一年她们于雪中相遇。
这一年雪中, 她弄丢了她。
天降异象的次日,阳光灿烂明媚,天气晴好, 冰消雪融,一切又恢復了初夏的景致。
昨日那场大雪已全无痕迹, 像是从未存在过。
江灵殊却将自己封存在了昨日的冰雪之中,整个人痴痴伏在窗边望着天, 不眠不休, 不进水米。
她努力地环顾四周, 试图从某处找到一丝下过雪的证明,却总是徒劳。到最后, 甚至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那场雪不过是一个梦罢了。
她是在梦里弄丢了她, 自然也就不可能再将她找回来。
“江姑娘,你好歹用些米粥罢……”小莲捧着小盅,见对方依旧不进人言,面容亦憔悴晦暗,叹了口气, 向屋外的人摇了摇头。
“我来罢。”老夫人走进屋内, 接过她手内的小盅,坐到江灵殊面前,厉声道:“你师妹不见了,你也不打算去找她了, 是不是?”
江灵殊颤颤地回过头来, 边泣边道:“不, 不是我不想找,是我找不到, 我找不到她啊!”
说到最后,她将头深埋进自己的臂弯中,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