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灵殊深吸一口气,垂首瞧着地上轻声道:“你这一年……过得如何?”
“不好。”灵衍立时回答,江灵殊讶异地抬起头望向她,隻见对方面上坦然,也定定看着她。
“你以为我会说什么?不好便是不好,我可不想故作无事……”灵衍微微皱了眉,有些赌气地说道,“灵殊,我知道这话若换作是我问你,你一定会说‘很好’之类叫人放心的话,可你明明白白地告诉我,离开我这一年,你过得当真很好么?”
江灵殊望着她那双澄澈的眸子,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许久才摇了摇头:“不好。”豆大的泪珠又夺眶而出,索性放开了去一股脑说道:“这一年里或悲或喜,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衍儿,我好怕,我好怕你再也不要理我了……”
灵衍心中一软,葱白玉指一点点为对方揩去面上泪水,温言道:“不会的,我永远不会不理你,我知道,你一定也有你的苦衷……是不是?”接着顺势一手拥住了她,让她将头靠在自己肩上。
二人就这样静静坐着,这么看上去,两人的身份就像是互换了一下。灵衍亦不由在心中感叹,对方竟也会有这样脆弱的时候。
可她着实很喜欢她这个模样——依着她、靠着她、需要她。
若有可能,她希望她们可以一直如此相互依偎着取暖,最好也隻有彼此可以信赖。
不过,虽然对方哭得这般可怜,可有些事积在心内也是难受,该问的总还是要问。
灵衍轻咳一声,尽量柔声问道:“灵殊,你当时,究竟为何会走得那般匆忙?”
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她疑惑地侧了头去看,才发现江灵殊竟已合了眼睛熟睡在自己肩头,眸边泪迹未干,满面倦色,也不知究竟是有多累,才能在这时候睡着。
不过,倒也不难理解。灵衍心想,对方今日一定是脚不沾地一刻不停地赶回来,方才又经一番大喜大悲,撑不住睡去也是寻常。
她专注地凝望着她在月下的睡颜,微风乍起,吹皱一池心湖,引出一波缠绵思绪。
如鬼使神差一般,她闭上双目,侧头向下,在对方额上落了一吻。
此举做下,就连灵衍自己亦是震惊难平,她久久愣住,原本冰凉的唇瓣在如此寒夜中生生发烫,像是吻上了一簇火焰。
她却不知道,自己望向对方的眸子也像是燃了两团火苗。
不管怎么说,让她这样睡下去,恐怕是要着凉的……灵衍急于要找些事情忘了自己刚才所做,于是稍稍一用力,将对方横抱在了自己怀中。
好轻……她惊讶于双臂所负的重量,看着怀内纤瘦身躯,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个子一点儿没长,人还清减了不少,看来凌霄派的伙食是真的不好。
怀中人忽然动了动,灵衍垂首,见她眉心微蹙,梦呓呢喃道:“衍儿……?”
“嘘……”灵衍抱着她边走边细声低语,“睡吧,我带你回去。”
“嗯……”江灵殊恍恍惚惚应着,似在半梦半醒之间。
可她若非知道抱着自己的是谁,绝不会睡得如此安稳。
“去年我第一天来凤祈宫的晚上,你也是这样抱着我……可你不知道,那时,我其实并没有睡着。”灵衍一边抱着她走得极缓极稳,一边轻声说道。
“我第一眼见到你时便觉得面善,你说,这可是我们命里注定的缘分?”
“那时我在门外听见你与那个姓白的已有婚约,我真的好恨好痛……还好,还好你对他似乎并无男女之情……可不管是他还是旁人,我都不想你去喜欢……你,你就隻喜欢我一个好不好?不对,你到底,你到底对我……”
连对方的心意都还不甚明了,竟然就在这里想些有的没的。灵衍暗骂自己没出息,脚下不由走得更快了些。
从静幽坪到风霞殿,几乎与绕了大半个凤祈宫无异,灵衍就这么抱着江灵殊一路走了回去,非但不觉着累,反倒还有些意犹未尽。
阿夏见她们这样回来,还以为江灵殊出了什么事,忙迎上来,见灵衍向她摇了摇头,往她怀内一瞥便也知晓,于是会意点头,为她们开了西殿的门。
灵衍将她轻放在自己床上,压低了声音对阿夏道:“师姐回来得突然,主殿还得收拾,今夜就让她先与我同寝吧。再端一盆热水来,我看她鞋履都湿透了,也不知在雪地里冻了多久,总得擦洗一番。”
阿夏点头答应着去了,不一会端了热水来,刚要动手,灵衍却接了过来:“我来吧。”
阿夏怔怔看着她麻利地拿帕子在热水里浸下再拧干,小心翼翼地替江灵殊擦拭着双足,眉眼间说不清是心疼还是别的什么神色,总之是让她有些心惊。
灵衍替江灵殊解了衣裳,将被子严严实实给她盖上,这才起身一盏盏吹熄了灯。
她的面容在灯火摇映下似乎平添了几分阴晴不定之色,却还是温和笑对阿夏道:“夜深了,你也早些去睡吧。”
“诶?是,是。”阿夏一愣,随即飞也似地出了殿门。
灵衍意味深长地牵了牵嘴角,回身望向床上熟睡安眠的女子,目光又变得无比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