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既不善饮酒,又何必多喝呢……”灵衍叹了口气轻声道。
“这点子酒,算不得多喝……”江灵殊倒还算耳清目明,只是行动确有些不稳当起来,怕是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灵衍恐她跌倒,便仔细搀扶着她一步步走回去,夜间寒风虽盛,她二人这般紧密相依却丝毫不觉得冷了。
阿夏早在宫门前焦急等着,乍一见江灵殊步履蹒跚的样子,还以为她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闹了肚子,慌忙迎进宫里,才闻见身上淡淡酒气,惊问道:“少宫主喝酒了?”
灵衍点点头:“是我不好,若早知道师姐不胜酒力,便该劝着点她。”
阿夏一边将江灵殊扶到榻上一边笑道:“您莫要自责,我家小姐我是清楚得很,饮酒时总不觉得什么,但隻饮下几杯便立刻醉了,故此风霞殿里从不放酒。宫主也知道这个,便是年节时也隻许她喝一杯罢了。”
“那师姐这样,可有大碍?”
“倒是无碍……”阿夏拍了拍头,“不过这样子睡了,第二天宫主必定看得出,还是得先醒酒再去去酒味才好。我去拿醒酒石来,您回去休息就是了。”
阿夏翻着柜子总算找到一匣子醒酒石,回厅中看时,只见灵衍正用浸了温水的帕子小心翼翼地为江灵殊拭面,神情耐心认真,不由有些诧异,一时间竟忘了走过去。待回过神才道:“这种事我来就是了,何劳您亲自动手?”
灵衍也不坚持,隻将帕子交给她坐在一边静静看着,心中却想起从前母亲还在时,自己也曾这么照顾过她,唇边的微微笑意便淡了下去。见阿夏又是帮江灵殊换衣服,又是要将换下的衣服拿去熏香,手忙脚乱十分辛苦的样子,便再次起身主动帮忙。
阿夏本意推拒,看灵衍不言不语麻利地将斗篷与外衣齐整铺于熏笼上用火斗细细熨平了,便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心中暗暗纳罕:这小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样子,做起事来却这般利索,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呢。
江灵殊睁开眼时,一阵头晕随即袭来,她皱眉撑着半身停了一会儿,待晕劲儿过去方才细看了看周围——阿夏正倚着柜子打盹,而灵衍则以臂当枕,半趴于她躺着的榻边睡着了。
是了,是我醉了,接着便被衍儿扶了回来……江灵殊稍一回想便将之前的事全记起了,看着灵衍的眼神中便多了几分歉疚与怜爱。
灵衍气息均匀地熟睡着,细密的睫毛在脸孔上投下一串阴影,江灵殊看着看着,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白瓷似的脸蛋儿,又被自己无意识的举动吓得赶紧缩了回去。
好在对方睡得香甜,并没醒过来。
是软的,可也是凉的。江灵殊心想,自己在外头牵着她时还觉得她身上热了些,现下这屋内炭火这么足,怎么却反倒暖不起来了。也不知这俊俏的小姑娘究竟有些什么不足之症,竟这样体寒。
不过,凤祈宫内便有一处汤泉殿,殿中有多处暖泉,天寒地冻时亦热气升腾,最是暖身滋养,兴许时不时泡上一泡,也就调理过来了。江灵殊想到这里,又松了口气。
我有师妹了,真好。
阿夏头歪着歪着,冷不防便撞在柜子上,一睁眼便看见江灵殊正瞧着灵衍的睡颜微笑,正想说什么,江灵殊连忙摆摆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悄声道:“衍儿睡了,别吵醒她。”
阿夏会意地点点头,也无比小声地说起话来:“可这样趴在这儿睡也不是办法。”
江灵殊略想了想:“不如今夜就让她与我同睡好了,我将她抱到床上去。”
“啊?您一个人哪里抱得动?”阿夏伸手便要帮她,对方却已轻巧地将灵衍横抱在了怀里。
“我一习武之人,哪里就连个小姑娘都抱不动了?”江灵殊得意地瞧了她一眼,走近内室,将灵衍轻放在了床上靠内侧的一边,又动手解了她的衣衫,自己收拾一番便也躺下了。
阿夏见两人皆已妥当,于是吹了蜡烛悄悄离开。
月光透过薄薄窗纸照入室内,江灵殊借着月华又瞧了瞧灵衍,替她掖了掖被角便合了眼。
许是今日着实太累,又许是余酒未消,她很快便熟沉沉睡去。
灵衍却在此时睁了眼,翻身向江灵殊那一侧悄然挪了过去,望了她许久。
凤祈宫
冬日里昼短夜长,天还未亮就已该起床,江灵殊这几年已经养成了习惯,因此到了时辰便会自然醒来,阿夏也早已点了灯备了热水。
她刚一起身,灵衍便也跟着坐了起来,倒不似她当年初来此处时一般娇气,总想着要多睡一会儿。
“衍儿睡得好么?”江灵殊一边将帕子沥干水一边问道。
灵衍坐在床边慢慢系着衣带回道:“很好,只是昨夜里麻烦师姐了。”
“哪里的话,是我麻烦了你才对。”江灵殊想起昨夜的事,不觉又红了脸,才第一天见自己的小师妹便喝醉了让人扶回来,真是臊得慌。
梳发时,江灵殊叫阿夏搬了个矮凳让灵衍坐在自己前头,待阿夏为她绾好了发,她也已为灵衍梳了个简单的垂云髻。在梳妆盒中挑了一挑,选了两朵精致小巧的红玉石珠花分簪于两边,越发衬得她面容如玉。
“好看么?”江灵殊看着镜中的灵衍笑问道。
灵衍欢喜地点点头,却并非为这镜中花颜而高兴,而是因对方此份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