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桥说:“你怎么走哪儿都带她?”
段思远似乎在低头给他削苹果,有很清脆的声响。
闻遥等着回復,等得有点心焦。
段思远说:“我不是喜欢她吗?”
她眼眸明净温和,看着倏忽沉默的翁桥,直言:“我喜欢她,自然愿意走哪儿都带上她。”
何况这小姑娘黏人黏得紧,她没招手,也哒哒跑过来,跟在她身边。
闻遥满意走了,跳着蹦着。
病房里却忽然很安静,只有刀片刮过苹果皮的声音。
翁桥忽然笑了,低低哑哑,“思远啊。”
他很无奈,又觉得也还好:“你还真是不给人留一点念想。”
他爸妈原先恨透了段思远,哪怕段思远无辜,柔弱的骨骼跪在他们面前,他重商重利的父母也未曾心软一分。
是长年累月的温柔和赎罪。
他父母问他:“要不然,让思远那个女生给你做媳妇儿?”
他们想,她父母弄断的腿,理应由他们女儿承担。
还算好的氛围忽然破裂,翁桥板着脸拒绝了,他父母还想再说,翁桥开始发疯,砸碎了花瓶。他内心脆弱敏感被戳中,他是个残废,没人会要的残废…即使段思远出于怜悯接受了,也还是个配不上她的残废。
翁桥羡慕闻遥。
翁桥喜欢段思远。
段思远说:“你该有个真心爱慕你的人。”
翁桥却不信:“会有吗?”
段思远笑了起来,“我原先也以为,我的人生就这样了。”
她灰白暗淡、终其一生为了赎罪而活,可那道救赎的光从破碎墙壁的缝隙里照进来,段思远伸手就在,握在掌心,不偏不挪分毫。
段思远说:“你可以…信一信。”
她现在信了。
她甘之如饴。
小礼物
翁桥顿了顿, 低声:“才不要信。”
段思远从前也是什么都不信的,不信自己未来会明亮坦荡,也不信她还能有站在闻遥身边的机会, 是如今发生了, 才信的。
可是翁桥什么都还没有,他腿未复原,心病难愈, 喜欢的人在毫不遮掩的喜欢另一个人。
他信什么?
段思远也没强求他信,她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块,堆在玻璃饭盒里, 找了个牙签连饭盒一起递给翁桥。
翁桥接下饭盒, 锐长的眼眸死盯在段思远握刀柄的手上, 他挺无聊,他在等段思远削第二个苹果——为闻遥准备的那一份。
段思远却没有,她起身把刀洗干净, 然后坐在病床旁的板凳上,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她在想闻遥什么时候回来。
翁桥几分诧异:“你不给她削吗?”
这多不科学?
段思远闻言敷衍“嗯”了一声,她在给闻遥发消息,问她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然后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挪到翁桥古怪的面色上, 又记起了问题:“哦,我等她回来再削,万一她回来的太晚, 苹果会氧化的。”
氧化就会发黄,不太好看。
段思远想象得出闻遥接过玻璃饭盒, 然后皱皱眉头,还是苦着脸强行吃完苹果的样子。
这应该算委屈。
翁桥往自己嘴里塞苹果的手僵硬了:“……”
行呗, 就他顾虑不周呗。
房间里一时只有翁桥啃咬苹果块清脆的声响。
段思远看了眼病房角落重新被翻出来用的轮椅:“你最近…疏于训练了?”
她看着翁桥从轮椅换成了助行器,如今又换回了轮椅。
其实康復锻炼真是很辛苦的一件事,每次做完都累到血压飙升,翁桥觉得还不如彻底瘸了,连个希望都不要留给他,省得他来回挣扎,来回痛苦,还收效颇微。
翁桥没直接回答。
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能够在他暗恋的女生心里留下一个还算坚强的形象。
段思远垂了垂眼,没继续劝。
病房里忽然安静。
翁桥很快转移了话题:“我记得…你之前也坐过轮椅是吧?”所以第一次辅助他坐轮椅的时候也手法熟练到准备教她的护工都愣了愣。
这是段不怎么好忘的经历,段思远说:“对。”
“你当时什么感觉?”翁桥忽然好奇起来,他这人见段思远的次数不少,却记得从第一眼起,这女生眼里就冷淡,然后眼见着段思远的冷漠一点点内敛,再慢慢温柔起来,她看上去好像不会在意这种事情,“是也很无所谓吗?”
段思远愣了愣,几乎回忆不起当时的心境,顿了很久才说:“不是。”
不是…无所谓。
谁忽然被人弄瘸了会很平静接受呢?她摔到井里是真的痛,纵然面上不显,纵然很努力劝自己心平气和,也确实…确确实实难过得不行。
只是那时候说什么都没用,段思远心里清楚,有人会心疼她,可是没人会站在她那一方。
段思远温和笑着:“挺难过的,不过遇见了闻遥。”
她遇见了那个小小的、穿着裙子漂亮的像故事书里的公主一样的闻遥。
翁桥:“……”
倒也不必次次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