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棚塌了一半,车轮歪在松木上,散宜旬扶额跌跌撞撞的起身扶着松木,“你你怎么驾车的!”
话音落下散宜旬的注意力就被身后的马蹄声吸引,先前撞了头,于是他眯了眯眼睛看仔细了朝着这纵马来的人。
只有两个,可是前面那一人就让散宜旬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得额头上的伤痛,也顾不得这满车的珠宝,撒腿就开始跑。
逃命!
他刚刚看清了,马上的人如厉鬼,要来索他的命一般。计策是他出的,子淑也是他绑的,只是他不知道那个掩面女子就是子淑,直到后来微温峤死了,直到南仲说是他杀了微温峤,他就猜到了那个气质不俗的女子可能是这位战神的什么人,如今他这般,恐怕那女子是传闻中让战场杀神都惧怕的夫人吧。
散宜旬猜想的没有纰漏,可是已经晚了,事已经发生了。
连封国的主君他都敢杀,更何况他一个出谋划策的相呢,生死不过在他一念之间,于是恐惧上心头,散宜旬栽了跟头,重重的摔在了碎石上,站都站不起来了。
马蹄蹭到了枯叶上,蹭出了一撮新土,新土被马蹄踢飞撒到了散宜旬的脸上,泥土的味道是苦涩的,是不堪言的。
秋日的暖阳从树缝中照射下来,光芒一束一束的透下,印在地上斑斑点点。
头上的胡杨已经光秃,风一吹树干轻轻摇动,掉落了一片枯黄的叶子,南仲抽出佩剑,挥手瞬间剑指在散宜旬眉心。
磨光的青铜折射着刺眼的光芒晃过散宜旬的眼睛,他闭眼,竭力道:“别杀我!”
枯黄的叶子落在了两边,一瓣在散宜旬肩头,一瓣卷去了空山的马背上。
“你不能杀我。”汗水与血水从额头流至颈间,“我是散宜氏的后人,我是散宜氏的嗣子,我叔父是散宜生,是西周的重臣,你们杀了我,就会惹怒散宜氏,与西周为敌,进而与天下为敌。”
散宜氏的声望,享誉天下,天子取天下必先要争取望族的支持,帝尧当年为得散宜氏的支持求取散宜家的女子为妻。
这是民心,所以连天子都知道,连天子都不敢杀他,微氏虽是六姓之一,可那不过是外族宗室,归根究底微氏只是大商的一个遗留宗室贵族罢了,而散宜氏不一样。
所以散宜旬觉得,如果他够理智,就不敢杀自己。
散宜旬在讲这些话的时候,南仲隻回忆了一下子淑昨夜惊恐的表情,与电光下眸子里闪过的最后一丝绝望,于是眉心一骤,内力横流,挥刀斩下。
血溅三尺,鲜血染红了灰黄的大地,从开弓射出那一箭开始,他心中就未有一丝犹豫,也未有过害怕。
反而觉得十分舒适,似乎是压抑了许久的心,突然得以释放。
这是他身为人臣,身在朝堂来三十多年来,一天一夜间做了两件忤逆之事,就连跟在他身后的空山都惊呆了。
眼前这个人头落了地面目狰狞的人,是前不久天子金口所放之人,他的主子推脱事宜,假借旁事从城内追赶出来,就是为了杀这个人。
空山咽了一口唾沫,“主子这会不会太”
“你怕什么,有事我扛着便是。”南仲鹰眼横视一眼。
“那那个车夫呢?”空山指了指一旁昏迷的马夫。
“这件事,是满不住的,不用管他们。”南仲拿出纱布擦拭了剑身,他不打算隐瞒是他杀了散宜旬,拉转了缰绳离去。
马蹄声渐行渐远,松木林又回归了安静。
天子在微地,微地处于一片紧张之中,天子离开了微地,微地的人松了一口气,可也不敢出门,扔处于一片寂静中,即便是这大阳天也没人出来。
酒馆内在立着好些个人,年纪都不大,一个个的紧绷着一张脸。
将军怎么还不回来呀,远山性子也随子淑,遇事不焦躁,可是心中还是急的。
看着长街小巷没有任何动静,远山又跨步毁了酒馆。
“侯爷回来了!”酒馆外面的侍卫大喊道,他们不知道里面的人焦急什么,也不知道镇南侯去做什么了,只知道侯爷回来了他们就可以启程了,可以回家了。
骏马上的鬃毛染了鲜红的血迹,只不过侍卫们并没有在意,在他下马后将马牵过。
“额”南仲进去看见远山与忘归楼的众人,“不是叫人通知了你们先行么,我快马能赶上的。”
扬芷柔微微侧身,“主人说要等将军回来,问个明白。”
南仲心里有了个底,“我知道了。”侧转着头,“你们先在这等着。”
酒馆的楼上有卧房与雅间,酒馆楼下转角内也有单间,南仲转身绕柱进了单间。
房内正中间端坐着一个身姿单薄的女子,左边是一张靠墙的桌子,上面摆着一个青铜长劲瓶插着两束秋海棠,右边设有一张盘坐喝酒的地席,墙上挂着一副绢布画,画的是一枝单独的海棠。
“你”还不等南仲说全,子淑就先问了他。
“你去做什么了?”
眼前朝自己走来的女子,绑着抹额,弱柳扶风,只不过气色看起来好多了,他知道这种事情是满不住的,更何况她,直言道:“我将散宜旬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