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惜双眸震动,止不住地晃起,像她此刻动摇的内心。眼前的人是晋阳,那么……那位口口声声大表姐满脸谄笑的晋阳……才是真正的三公主陈洛清!从最初抓住她们的破祠堂那里起,她们就已经互换了身份!不对……不对啊!明明看着陈洛清洗了脸,卸掉了妆容,是三公主的摸样……清水洗不掉……啊!难道说是妆上妆?!在破祠堂是,昨晚也是,都是妆上妆。晋阳化妆成陈洛清,再化成她自己……那么所谓的在三公主面前俯首,是要让我少盯着她看,免得有可能看出有妆容的痕迹……这真的是那位三公主想得出来的吗?!
“我主心胸,岂是你们能知晓的。大表姐,这局你可输了!”晋阳看透陆惜眼中的剧烈震动,还要往她心口扎刀。陆惜瞳孔缩紧,突然周围树影骤晃,有破风掠于她头顶。可杀气又是那么不明显,直到近在咫尺,精神恍惚的陆惜才勉强摆首,还是不能完全幸免。
啪!
额头上血肉撞破的声音炸响在每个人耳膜上。陆惜在失去意识之前,看见眼前染红弹起的白石。
归流一……
世上事要成功没有不难的。致胜一击之前不知要做多少努力。
这里出了密林,山壁下就是江面。陈洛清独自在远离战场的地方,于月下赏一番水中影。她不担心远处的埋伏能否成功。她对自己的家人爱人有信心。战鼓其实早就敲响,她们必将凯旋。夜袭这种事她不擅长,就不去拖后腿。
那处停下休息的平地、她现在站着的这里,还有她们几个埋伏的大树,都是事先反覆踩点,用心挑选出来的。这是回京的必经之路。陆惜在苍林城丢了钦犯,一定是立即上京把三公主送回,好洗清陈洛川杀妹的嫌疑。她有丰富的野外过夜经验,必不会再进城住店节外生枝。即使时辰上万一有大偏差,“陈洛清”也会想办法调整,让车队穿林时是夜行。
想赢下对弈局需要细致的准备耐心的铺垫。所有大张旗鼓的表象都只是想让人看见的。陈洛清这个计划真正的核心,在于置换。既然对手是忠勇伯陆惜,靠卢瑛武力强抢就行不通。只有当陆惜的目标不再是归流一时,才有营救的可能。所以她想救归流一,必须自己先入瓮。第一层置换三公主和归流一,第二层置换晋阳和陈洛清。
第一次的营救成功不了是意料之中的,陆惜必有办法追捕。第一次的行动只是为了让陈洛清入瓮。当着陆惜的面洗掉妆容,让她深信不疑看到的陈洛清就是三公主。再以“三公主”闹事逃跑吸引她的兵力,让“气愤”的卤煮摊主卢瑛能趁此机会救出归流一。只是出乎陈洛清意料的是,陆惜居然对归流一动心,以至于防守放水,让卢瑛的营救难度大为降低。皆大欢喜之后,陆惜手上就只有真正的晋阳了。
想救的人都要救到,这是向忠勇伯保证过的。陈洛清从来不做没把握的承诺,哪怕是披着她外皮的晋阳说出口的,她也是认的。要把晋阳救出来,就需要直面陆惜。陈洛清之前通过死虾请教屈婉。敌多我少敌强我弱的仗要怎么打,得到五个字的建议。
擒贼先擒王。
王,不是她三公主,而是忠勇伯。勇武如陆惜这样的顶级高手,只有让晋阳给她最强烈的刺激,然后在她心神动摇的刹那给她猛然一击,才能出奇製胜。时机稍瞬即逝。归流一必须把握住唯一的机会。
陈洛清把手中石子丢进水面,打乱了一轮明月。
“流一,你好像还有顾虑?”
“我……我明白。伏击陆惜,救出晋阳。”
“只有你有狙击她的能力。一定要一击击中。”
“殿下……我……我想问,需要打她的要害吗?”
“当然不啊!陆惜是国家良将,我们又不是要杀她。而且就算你想打她要害,她应该也是能躲掉的。打晕就好。”
“哦!好!我明白了!”
陈洛清望着月影重归圆盘,仿佛又看见归流一那副如释重负的轻快模样。
缘份真奇妙,可惜这一劫忠勇伯躲不掉……
长月石做的弹子带着愧疚的决意,在陆惜额头擦出一片血雾。这一击吹响了夜袭的号角。晋阳见陆惜倒下,立即把大鱼玩偶举起挡住头部。刹那间,弹子嗖嗖飞来,有打得准的,有打得不准的。打得准的直扑青戎八箭和军犬,打不准的就打马屁股。一时间马跳狗窜,落叶乱飞。
“快!把火把熄了!保护陆大人!”青戎八箭熄灭火把,抹黑围成圈把陆惜护在圈里,一人抱起陆惜,摸索着探她的伤势。
“怎样?!”
“额头有血,应该是晕了!脉象……不危急!”
青戎八箭皆暗松一口气。丢了钦犯有三公主顶罪,丢了三公主有陆大人背责,这要是丢了陆大人,他们八人非得被陈洛川活撕了不可!只听当当几下,他们挥刀挡开了飞来的又几颗石子,决心已下。
“不要妄动,保护陆大人为先!”黑暗中他们看不见,想听声辨位又受马嘶狗吠搅扰。最大的危机是陆惜已伤。敌人情况不明但杀气不重。此时实在不宜主动出击,还是护卫好陆惜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