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这位把新任太守头颅扔下江雨楼的舞姬,真是个硬骨头。
按说早该想到。这事一般人干不了也不敢干。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再嘴硬,就不是鞭子了!咱们换点别的花样!你刺杀永安新任太守,是不是受了大公主的指示?!”不再弯弯绕绕,直截了当鞭挥临光殿。
“呸……”归流一脸色惨白,气息虚弱,唇齿全是熬痛咬出的鲜血。“京城里……都在说大公主暗杀了我们三殿下……我能受她指示?可笑!”
“是啊!大公主杀了三公主。你是三公主的人,应该为她报仇啊!”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就是三殿下在这里,也不会要我颠倒黑白……事情就是你们的大人厉焕锋是个畜生,我替天行道杀了他,不受任何人指示!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行,行!你这个下流东西,给脸不要脸!来人,给她上大刑!”
“住手!”
他身后兵士正要动手,忽听嘭的一声大响,寒风灌进刑室,牢门被人踢开,喝令住手。
“你他妈谁啊?!”
归流一勉强转头,顶风望去,见闯入牢门的女子简袍戎装,身披玄黑披风。风帽拉下后,露出一张清俊秀美的坚毅面庞。
“忠勇伯,陆惜。”
陆惜?!
“呵……”归流一发笑,侧首靠在刑架上,对执鞭拿棍的人笑道:“上流东西来了……”
忠勇伯的名号如雷贯耳。在场的人多有官阶,这点见识是有的。她的突然到来,使阴暗寒冷刑室的烛光晃开临光殿遮天蔽日的树影。
厉焕锋的副手赶忙上前,拱手作揖,对陆惜行礼:“不知忠勇伯驾临,卑职有失远迎。您到此有何贵干?”
陆惜身后的随行将军正要从怀里掏出个什么,被她挥手按住。她也不问副手姓甚名谁,径直跨到刑架前,看了看衣袍已经染得大片褐红的归流一,又侧目望见兵士手上拿着的硬木棒子,冷冷开口:“接下来,是断手?还是断腿?动用私刑,你们想干什么?”
“这女贼杀了我们大人!请陆大人体谅我们愤恨……”
“是泄愤……”他还没说完,就被陆惜打断:“还是要来个屈打成招?我们远远听着,好像要教她承认是大殿下指使?”
“没……没有的事!大人一定是听错了!大人……嗬!”
平地唰地清啸,破风感掠眉,他隻来得及惊呼,腰中佩剑已经在陆惜手里。他是武官,武艺不差,却愣是没看清陆惜是如何夺了自己的佩剑。
若是晋阳在场,必能体会陈洛清说的那句话。不要小瞧陆惜。
她不到三十岁封号忠勇位列伯爵,不是靠陆家荫庇,或是陈洛川偏袒,而是出生入死实打实的战功换的。
未待副手开口,只听哗啦几声。众人眼前寒光闪过,刑架上的锁链绳索尽皆断开。归流一失去支撑,双腿虚软站不住,摔倒在地。
“陆大人您!”
陆惜把佩剑丢还给他,俊秀的脸庞尽是讥讽:“我想也是我们听错了。她一个舞姬谁会指使她呢?必是你们大人禽兽不如,逼得人家血溅五步。如今身首异处,隻配活该二字。”
“你……欺人太甚!”副手激怒,再加夺剑之辱,血气上头对这位大公主的心腹一时顾不得是伯是侯。他双腿登时发力,跺砖前扑挥拳就打!陆惜不躲不避,迎面跨步扭身,挑拳正中他手腕,把他势大力沉的拳势打散于空中,再顿腕扬臂,肘击在他下巴!
“咳啊!”
血和半碎的牙一齐飞出,随他撞在刑室石壁。归流一怔然盯着刚才行云流水的一切,仿佛什么都看见了,又什么都没看清。实在是太快了……只见陆惜背后披风一转,那人就飞了出去,然后披风再转,就……
就披在了她身上。
“敢杀欺辱自己的人,哪怕是高官权贵,她算是个人物,你们这些为虎作伥的家伙又是什么下流东西……嗯?”陆惜话没说完,视线就被归流一吸引。不知道是听她为自己报了被辱下流之仇,还是披风上她的体温太温暖,归流一再强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在地上。
陆惜扶住她的肩膀,捏住她手腕查看脉搏,知她受了些内伤,便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倒了一颗药丸递于她嘴边:“胃痛吗?把这个药吃了,能缓解。”
归流一喘息颤抖,挣扎着扭头一边,咬牙道:“我……我不吃临光殿的东西!”
陆惜见她不肯吃,出言又有所指,倒没有像刚才般生气,只是默然不语。之前被陆惜按阻的将军适时走上前来,从怀里摸出一个锦袋,从中掏出一卷敕令,也不展开宣读,高举起来对那些按刀握剑的兵士大声道:“皇上已令忠勇伯陆惜陆大人为钦差,押解钦犯归流一回京,任何人等予以配合不得妨碍,我看谁敢违皇命!”
“钦差?!”
有了皇命,有了陆惜眨眼夺剑顶肘人飞的功夫,还有了她身后这几位杀气腾腾戎装带甲的将军,在场人皆噤如寒蝉。只能扶起重伤的上司,再不敢有异议。那将军也不与他们纠缠,转身双手把皇令捧给跟着他们进来一直缩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的永安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