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瑛却不想接。
真是傻子,别人想杀她,她还自己递剑来。
“好帅的剑啊!要是花糕看到了又要嗷嗷叫了。”文长安在旁看着,羡慕不已。江湖,像是她们憧憬又遥不可及的梦境,可以尽情瑰丽奇炫。
这就是只看贼吃肉不看贼挨打啊,隻知卢瑛耍帅不知卢瑛纠结啊。
何况夹板没拆,脚还瘸着,一点也不帅气。
卢瑛接剑,在手上甩了个剑花,双手抱拳握剑,向陈洛清道谢:“谢赠剑。”
陈洛清还没开口接话,文长安先笑:“你们一家人还客气呢,弄得跟真的似的。”
陈洛清笑道:“这你就不懂了。这是江湖侠客的规矩,亲归亲,礼是礼。”
“咦,真的吗?吃铁丝拉篱笆,你现编吧。”
陈洛清大笑,跺起脚追着文长安就要打。两人欢欢笑笑,顿时跑远了。卢瑛融不进她们的欢笑,垂手捏剑,孤零零走在落日余晖中,走过竹林,走过长路,走向那个已经不配拥有的家。
她觉得自己活该。心有歹念,不配欢笑。要对枕边人下杀手,她也不配女侠二字。她就活该日夜纠结,让自己在痛苦里迷茫损耗。陈洛清现在的快乐生活,她不配享有。
既然不配,总是要面对现实。就像伤处的夹板,不可能永远系在腿上。断骨可以痊愈,心上一旦有了隔阂,多微小的缝隙都会裂成鸿沟,再难跨越。
何况是生死大事。
月沉日生,又是一天。木剑破风划过,系带断裂,夹板落地。
既然不配,就不要厚着脸皮拖下去。该生就生,该死就死。
“卢瑛,花糕,成了,我们成了!”
陈洛清和文长安兴奋的欢笑,从远处乘风而来,刮到院口。看来今天的首次白活干得成功圆满。
“我们买了酒肉,好好庆祝一下。卢瑛,快来!我们……”
院门咿呀而开,左手提肉右臂夹酒的陈洛清第一次看到不用拄拐,双脚踩实地面的卢瑛,不禁嘴巴微张,上下打量,满脸欢悦变为惊喜。
“卢瑛,你真好看……”
挽发成髻,修长挺拔,在习武之人双腿落地后显得特别分明。这将近一百天稍微养出的白润,弥补了之前的清瘦,恰到好处地落在了陈洛清审美的点上,让她眼睛不住地上下打量,闪闪发亮。
“卢……啊!”趁热打铁的感慨,被拥抱打断,淹没在坦白亲密的身体接触里。“唔……”
掌心在背后摩挲,让陈洛清有一刹那的晃神。她手臂张开,拿着肉和酒,迟疑要不要放下手里的东西回抱卢瑛。就这么片刻迟疑,浅吻已经掠过脖颈,来到唇上,由浅化深,肆无忌惮地宣泄。
发泄痛苦。
接收爱意。
相拥相吻的两个人竟是截然不同的体验。快乐和苦痛在此时不能融合,却不违和,交织出让旁人惊异艳羡的黄昏奇景。
“啊,她们……”文长安看到这么刺激眼眸的拥吻,正要脱口大喊,被熊花糕从身后抱住,左手捂嘴,右手遮眼。
“不纯洁的不要看!”熊花糕不让文长安视,自己倒是盯着两人眼睛眨也不眨,终于在文长安即将挣脱开时,以一己虚弱之力拖走了恋恋不舍的文长安。“我们先过去……咳……让她们自己独处一会儿。”
“那你为什么能看?!”
“我又没有多纯洁!”
“啊?!”
纯洁的被不纯洁的拉走了,留下广阔天地给此刻仿佛重新认识的两人。深吻完成来回,端详也暂时告一段落,头顶头鼻尖碰鼻尖,不约而同地迸发意味不明的笑容。
“笑啥?”
“我想请教你,你的腿好了,还会继续用淋浴竹樽洗澡吗?”
“你第一句话竟然是惦记它!”懂了,完全懂了,淋浴猪嘴才是你的真爱!
“那你来发表一下伤好感言嘛。”
“嗯……也没啥……就是不用再吃骨头汤了,挺好的。”再好吃的东西天天吃也会腻,但是天天看陈洛清却是看不够的。所有的彷徨痛苦都放在大家今晚这份快乐后面。陪她们开心完再说。
简单的庆功宴,摆在离家几里的小溪石滩上。卢瑛的左腿重新踩在坚实的地面。开始她还不太适应,一点点小心地从脚尖踩到脚跟。最初几步像是婴儿学走路般踉跄,转眼就由慢到快,轻盈如飞似的。陈洛清担心腿才好还需稳当,一路跟着她后面提醒慢点慢点。卢瑛听话慢了下来,一手提酒肉,一手牵起陈洛清的手掌心一步一脚踩实了走路。
她两走得再慢,小几里地也是不经走的。眨眼就到了石滩。文长安没得看不纯洁的刺激画面,兢兢业业地已经把要用来生火的枯枝收攒得差不多了,现在正陪着熊花糕坐在平滑的石头上,帮她把简单的石灶搭好。熊花糕则严格遵守非礼勿扰的操守,面对卢陈牵手而来也没有表现丝毫异样,只是笑着招呼:“大厨,我们拾了柴,搭了灶,还需要准备什么?”
卢瑛松开陈洛清的手,从带来的盐罐里抓出一小把盐:“需要洒你们一把,快站过来!”熊花糕虽然没有去葬礼现场,但她写了白幡挽联也算深度参与,自然在卢瑛的驱邪范围内。陈洛清乖乖不跑,熊花糕跑不掉,都让卢瑛好好撒了盐。只有文长安看不撑拐杖的卢瑛觉得新鲜,特意想让她显摆能跑能跳的双腿,所以蹦起来撒腿就跑,被卢瑛一个箭步揪了回来,结结实实前后驱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