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习武之人,腿断了比别人好得快一点不是很正常的吗?”
“你怎知道我是习武之人?!”卢瑛和陈洛清一起惊讶,各自在心里给有琴大夫往妖医那边推了一点。
有琴独懒得解释,继续对卢瑛冷嘲热讽:“你习武还要贪这点休息。装伤喊疼逃避无数劳动。”
“你怎说话的真是!我哪里贪图休息,我怎就逃避劳动!你会不会看伤啊,我真是信不过你!”卢瑛涨红了脸,几乎恼羞成怒,抓过拐杖站起就要走。
“等等……”有琴独居然没生气。她没看陈洛清带有歉意的笑脸,也没看递来的铜板,隻盯着卢瑛的脸色,一扫刚才的轻蔑,郑重问道:“你脸色怎么红得这么快?情绪波动也大。你要不要扎一针看看血?”说着她转眼从手旁的医包里摸出一根长针,晃在卢瑛眼前银光闪闪。
“哼……疯医!”卢瑛小声嘟囔,转头就走。
陈洛清赶忙把铜板塞进有琴独手里,追问腿的事:“大夫,她腿……”
“腿没事。不拆也行。过两天她自己想拆了拆掉就行。”有琴独把银针插回包里,立马放弃了进一步检查的建议。“下一位。哎呀,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啊……”
烦死了,下辈子一定要学武,遇到让人烦心的病人就左一拳右一拳!
“卢瑛。”陈洛清别过有琴独,小跑着追上气鼓鼓的卢瑛。她牵起卢瑛的手,柔声安抚道:“要觉得不舒服就晚点拆。多养几天也好啊。”
“我……我不是逃避劳动……”面对柔情似水的陈洛清,卢瑛脸色已经恢復常态,没有有琴大夫立靶子发泄情绪。她说话间显而易见地局促起来:“我没有装伤痛,我不是贪图休息……”
“哈,我当然知道了!大夫就是那么一说,你别往心里去。身体自知,你觉得腿彻底好了再拆夹板。”说着她摸出一把铜板,塞了一半给卢瑛,剩下的一半自己揣上:“我得走了。去盯眼搭棚,长安已经在那,晌午之后还有流程要走。你就在房东嬢嬢店里等我好吗?”经过这些天的努力,妍福班已经配合纯熟。正好文三叔的老友父亲去世,家中清贫,办不起讲究丧仪。文三叔征得陈洛清的同意,以很低的价格接下这个白事,一是为老友尽心,二是让班子有个实践的机会。只要这次事办好了,就算正式出道。陈洛清自然很重视初次独立办事,恨不得从头到尾盯着。她不放心卢瑛一个瘸子自己走长路,便想安顿好她等自己和文长安收工一起回家。
“我就在果铺旁我们去过的那家茶馆等吧。”卢瑛不想麻烦房东嬢嬢,也想自己静一静。
“好。这钱你拿着买午饭,我也得买点干粮带去……”主人家按规矩不管白事班吃饭,陈洛清揣着铜板去找摊子买馒头大饼。她着急走了。卢瑛慢慢挪到那家茶馆,点了杯清茶坐于角落。
想起来永安城的第一天第一脚就是在这家茶馆。那时的陈洛清还会上当拙劣的江湖骗局,眨眼三个月,已经支起一个白事班子了,真是恍若隔世……
清茶入口,卢瑛闭目,让周围嘈杂刮过耳边。她离群索居这么久,对身边叽叽喳喳的街坊新鲜事没有任何兴趣,隻想静静地发会呆。
三个月,小百天,放在世上任何平凡人家身上都只是稍显漫长的日日夜夜。而这百天她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既不平凡又眨眼而过。
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在三公主身边过了这么久。久到断腿痊愈,久到逃避使命,久到想再久一点……
为啥会这样?
卢瑛嘴里的茶苦慢慢渗透进心里,不仅没能让心绪平静,反而搅起焦躁的痛苦。朝夕相处的力量就这么大?大到迟疑起最初坚定不移的誓言?
理想、忠义、肝胆相照……所有她曾为之沉迷的浪漫决心,都抵不过耳鬓厮磨的感情吗?
能对刺杀对象产生这样感情的自己,真是太可笑了。
要怎样结束现在的痛苦?
杀死她?一切照计划进行?只是推迟了三个月……
还是在杀死她之前杀死自己,一了百了地逃避……
还是杀死她完成任务后再杀死自己,一命赔一命……
“卢瑛。”
脑子的杀杀杀被响在耳边三个月的熟悉声音打断,戛然而止。她睁开湿漉漉的眼睛,随着夕阳映入眼眸的,还有那张已经刻进心里,想忘都忘不了的笑脸。
“我们搞完了,回家吧。”
“嗯。”
归家心切,可是惦记的人就在身边,也可以慢慢走。今天的工作看来很顺利。陈洛清和文长安都心情愉快,疲倦中带着对明天的期盼,兴奋不已。陈洛清见卢瑛兴致不高,心想她还在被腿伤的事困扰,便特意绕去了一家店铺,拿出一个自认为能让卢瑛开心的东西。
“木剑?”
“我现在买不起真剑,先买把木头做的。”提前贺你生日快乐,再贺你腿伤痊愈。这话她没有说出口,但是不言而喻。木剑是找老木匠订製的,完全按真剑仿造,做得很是精细,甚至还打磨开锋了。陈洛清想着卢瑛拿着它不算辱没她飒爽侠女本色,笑不自禁地把它捧给即将双喜临门的寿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