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陈洛川要对亲妹妹痛下杀手的主要原因。在父皇默许二妹咄咄相逼的关头,她不能让人做实孟城的罪证。无论是谁担任这个查案钦差,她都不能让他安然到达孟城。至少要腾挪出时间,让不能曝光的事情隐于明面之下。而且陈洛清担当此任,多半已经投靠于陈洛瑜。与其日后面对两个妹妹的联盟,不如此时先下手为强。
射鸟先射翅膀,趁这个翅膀还没长在陈洛瑜身上。
陈洛川起身上前,靠近说道:“这些事,对他们来说已经做完。但我还有个任务交给你。”
“是,请您示下。”
陈洛川踱步转身,脸上几无起伏,淡淡地说着有关他人生死的事:“洛清就不必再找。但卢瑛下落不明,我不放心。”如今孟城事将暂时了结。在陈洛川看来,生死未卜的陈洛清对两边势力来说已经失去了风口浪尖上的价值。刺杀的刀是卢瑛,陆惜这个执刀人不会被陈洛清所知。就算她万中有一侥幸生还,听到那些杀妹传言,也没有任何证据,不足为虑。倒是卢瑛这把刀,是一定要折断的。
“卢瑛喝了陆大人的赴身酒,就算不死于山洪……侯大夫的毒,应该不会有差错。一旦有激烈行动或者强力运功运气就会毒发。按理说……”
“按理说,还不会有那场山洪呢。”陈洛川拿定注意,毫不动摇:“你去长陵山附近郡县再找几个月,走远一点也没关系。不过这件事,就不用让陆惜知道了。”
“是,属下明白。”
“你明白啥啊?”卢瑛龇牙咧嘴,故意与陈洛清争锋相对,又忍不住笑:“你老看着我干啥?”
“我明白怎么烧炉子了啊。”陈洛清把双肘搁在院中小桌上,两拇指相碰又弹开。她虽在病中,心情倒好,说话间虚弱中带着神采风扬:“我不看你看谁?这院子里还有谁让我看?我要是出去看草看山,你又要单脚跳起骂我笨蛋要着凉,是不是?”
卢瑛见自己被人家看透,心虚地扭过脸昂着头,双手抱臂道:“嘁,我才懒得管你。看你嘴吧啦吧啦的,真是好多了哦。有这功夫,把脸洗了去不行吗?”
陈洛清心不虚,也昂起头,闭目望阳,照得眼前黑暗中薄红一片。她没去洗脸,而是平伸双臂深深吸气,吸到胸痛了,又憋着劲一口吐出,叹道:“真好……”
自由的好处,如今三公主知之也。所有已经的未知的苦难和这好处相比,都如云烟。
陈洛清如此发自肺腑之时,卢瑛却不能心意相通。也难怪,本就贫困的家庭一伤病一瘸,要是待在家坐吃,断粮就在眼前。更别提夜凉了要买厚被,天冷了要添衣,柴火要续上,灯油要打,糖果点心要买,那副陈洛清所画六城十八镇地图她也想裱挂起来……到处都需要用钱,卢瑛快愁死了,所以不能体会到底哪里好了。
不过愁归愁,日子也急不来,毕竟陈洛清身体养好才是头等大事。两三天后的危机两三天后再说吧,不要耽误今天的好天气陈洛清的好心情。
“我要去发面,你要不要来帮忙?”
“要!”陈洛清随声举手,听都没听清楚应下来再说。“你要去干什么?”
“你都没听见你就要!发面!晚上给你做糖糕。”
听到糖字,陈洛清眼睛都发亮了,惊喜道:“今晚还有。”
“有啥办法呢?”卢瑛假意无奈厌烦,挑眉道:“某位大小姐不吃甜的不肯喝药啊。”
“嘿嘿,那是……我帮忙我帮忙,走着走着!”
“你把面口袋和灶上的盆拿过来。”走来走去端东西对卢瑛来说确实困难。这点小活也不至于加重陈洛清病情,于是使唤使唤。
“嗯!”陈洛清起身就去,拿来盆和面。
“把锅盖和筷子筒边上那包白糖拿过来。不是盐哦,细的是盐,粗的是糖。糖是我昨天才买回来的。”
“哦哦!”陈洛清转身又去,拿来锅盖和白糖。
“你刚刚烧得开水,还有剩的吗,拿点温水过来。”
“……你能一气说完吗?”
卢瑛笑起:“哈,说完了,就这些。”
“真的?”
“真的!我以我的江湖义气道德品质保证!”
陈洛清得到作保便不多说,耐着性子提来烧水壶,里面正好还有小半壶温水。
卢瑛卷起双手袖子,嫌拐杖靠在桌边碍事,抓起拐杖向墙角用力一抛。拐杖应力飞去,直挺挺地倚靠在两墙夹角之中。
好像投壶!陈洛清不禁为卢瑛鼓掌,佩服之情油然而生。拐杖可比投箭大多了!她想起了之前在山中荒野求生,卢瑛撑着新鲜折断的腿也能飞石打鱼。如今甩这下拐杖又点醒了她的记忆。腿虽断,手上功夫还在,卢瑛说自己武艺高强每个字都是实说,没有自夸。
卢瑛坐在桌边,不站起下手,俨然大师摸样。她把小半袋麵粉倒进盆里,正要把白糖洒进麵粉里幸而多看了两眼。
“一分钱一分货啊,这糖难怪卖的便宜,看着大大小小这么不均匀呢。”她不好意思地看向全神贯注盯着白糖的陈洛清,扯起嘴角笑道:“不好意思,能再拿下擀麵杖吗?我要捶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