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廊巷的谢家铺子依旧忙碌不休。毛掌柜看起来满脸都是疲倦之色,但说话依旧中气十足,做事井井有条。
谢慕林才走进铺子里,立刻就被他发现了,连忙起身迎了过来:“二姑娘来了?到后头奉茶吧。”说着就挡在谢慕林面前,替她隔绝开来往的工人伙计们,一路护送她到了后院的会客室。
谢慕林还没开口告诉他最新消息,毛掌柜就先说话了:“二姑娘,先前我已经去打听过了,咱们家的商号在北平的伙计们,这时候本来应该已经送信到京里,告诉我们今年春夏北平都热销些什么货物了。可不知怎的,今年那信没有直接送到我这儿来,却是直接往湖阴县那边去了。”
谢慕林一怔:“什么?”
毛掌柜告诉她:“是与我们家相熟的那家船行的伙计告诉我的,说是他前些日子走运河经过镇江的时候,偶然碰上了咱们家的人,正要送急信往湖阴老家去呢。那伙计还上前跟咱们家的人搭了几句话,那人来去匆匆的,好象有什么急事,说是耽误不得,没办法和他去吃酒了,得等下回见时,再做东道给他赔罪。
“船行的伙计说那人当时风尘仆仆,形容憔悴,只怕是赶了很远的路来的。以防万一,他问了下那人是否谢家出了什么事,那人说没有,只是东家有信需得递到家里人手上,似乎是有什么紧急的事要办。那人没细说是什么事,船行的伙计也不好多问,进京后他偶然遇上我,就提了一嘴。本是想从我这里打听消息的,没想到反而让我知道了北平的信来迟的原因。”
谢慕林顿时就明白了,谢璞并不是要把自己受伤的事瞒着家里人,只是他心里认定的妻子文氏人在湖阴,他要通知家里人,也只会把信送到湖阴去。且不说冬天南北消息断绝,他未必知道一双儿女上京接人来了,就算知道,他也没有把要紧事告诉几个半大孩子,却不通知当家的妻子的道理。如果他真要催家人上京照看他的生活起居,也只会向妻子文氏提这个要求。
毛掌柜不知她在想什么,干巴巴地说:“我猜想,老爷若是真的没出事,也没必要派人送急信回老家了。可看那人还有心情搭理外人,又不象是出了什么大事的样子,估计没有大碍吧?二姑娘不必担心。”
谢慕林笑着说:“爹爹没有大碍。我有一个朋友正在北上的路途中,恰巧听说了爹爹遇袭的消息,就快马加鞭给我报信来了。我已经知道了爹爹遇险时的经过,非常走运,燕王殿下恰好带着王府亲卫在附近,看到爹爹出事就赶过来相救了,还活捉了一个袭击者,正在审问呢。爹爹左手臂上受了点皮外伤,脚拐了一下,但都不要紧。只是我跟大哥大姐们商量过,觉得爹爹太过用心公务了,才受了伤,第二天就回衙门里办公去了,一点儿都不注意休养,所以打算尽快回湖阴去,然后收拾行囊,与我娘一块儿前往北平照顾爹爹呢。”
她把订船的事托付给了毛掌柜。因为要赶时间,他们回湖阴可能就不能走水路绕道了,有个身体不好的谢显之与旧伤未愈的谢映慧同行,谢映容也是病歪歪的模样,这一路还得小心打点才好。但从湖阴前往北平,他们主要还是要坐船走运河。为了早日与谢璞相见,他们不能再慢悠悠地赶路,最好还是找个行程紧凑些的船队。若是有那种专门只接一伙乘客的客运船,一路上都能打点妥当,还能加快行程的,那就再好不过。钱不是问题。
毛掌柜先是为谢璞安全的消息松了口气,接着又开始为他的伤势忧心,听说谢慕林的请求,他立刻拍胸口答应:“交给我吧!我们家虽然通常跟相熟的船行打交道,但别家船行我也不是不认得人。我知道开春后有好几家船行都有客船或货船北上的,当中定然也有载着生鲜货物必须赶路的船队。咱们包下一条船,跟他们一起走,路上省事许多。若是太太、少爷、姑娘们身体撑得住,最快不到一个月就能抵达北平了。”
谢慕林忙道:“这样最好,走水路怎么都比走陆路平稳许多。咱们家的人先前回乡时,已经有过坐船赶路的经验了,一定能适应下来的。毛叔你就尽快替我们订一条船吧。等我和大哥大姐三妹他们回到湖阴,估计是要尽快再度启程的。”
毛掌柜一口应下,出门叫了手下最能干的伙计来,把自己的活计先交出去,自己则优先处理订船的事。他还告诉谢慕林,等有了消息,就会立刻到珍珠桥大宅通知他们兄妹,让她安心回去等消息。
订船的事妥当了,谢慕林也可以松一口气了。离开铺子时,她才感觉到了饥饿,回家路上派人去买了几个鸭油烧饼垫了垫肚子,又构思了几套应付兄姐们的说辞,方才安心踏进了家门。
还好,谢显之与谢映慧都没功夫追问她萧瑞的事,前者知道要尽快离开,就去焦家辞行了,还说明日要再去一趟承恩侯府,试着再求见一次母亲曹淑卿。至于谢映慧,则在给好友马玉蓉准备礼物,打算明日亲自走一趟长公主府,正式向好友辞行,不打算等到烫伤彻底痊愈之后了。
谢慕林不太放心,打算要陪她走一趟,向太医问清楚,她这伤要如何收尾才妥当。
可次日清晨,他们兄妹三个都没能照计划出门。因为毛掌柜忽然到了家里,告诉他们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原本身在湖阴老家的文氏,在收到丈夫谢璞的来信后,已经立刻收拾行李启程,坐马车往京城这边来了,并且订好了船,与几个孩子在京中会合后,就要立刻北上北平。
转道
谢慕林、谢显之与谢映慧齐齐露出呆滞的表情,怔怔地看着毛掌柜,半晌没反应过来。
毛掌柜见状,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毛,小声说:“这是船行那边递过来的消息……东家太太已经订好船了,约摸后天就要出发北上,不过不是去北平,而是去沧州,运的是一批紧急的货物。雇主要求船行在三月中就要送到,所以船行的人打算日夜兼程的……他们要派出去的船也是走得快的那一种,货物多,但不算重,这一路也是走熟了的,估计要按时把货送到地方,并不算难,只要中途别遇着什么狂风暴雨,又或是官差截查什么的,拖慢行程就行。
“虽说不是直通北平的船,但沧州离北平也就是四百来里路,水陆交通也便利。东家太太到了沧州,再雇车雇船去北平,不过是几日的功夫,方便得很。看这出发的日子,似乎也没有比这支船队更合适的了。若不是东家太太打出北平布政使司左参政的旗号,又托了谢家宗房的两位老爷帮忙牵线,找到船行的人说情,只怕人家还未必愿意答应带上她呢。不过带上官眷,若真遇到官府截查,也好说话。我想船行的人愿意捎带上东家太太,也是考虑到这一层吧?”
但也由于这回北上要坐的船,是特制的那种,为了不耽误行程,船行的人没有答应让文氏另外包一条船,跟在他们的船后航行,而是邀请她直接住到他们的船上来。专门为了快速送货而设计的货船,住起来当然不如大型客船舒适,只能说打扫干净后的舱房还算能住人而已。
但文氏并不在乎,她似乎认定了,只要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北平,与丈夫谢璞团聚,就没什么事是不能容忍的。况且她怎么说也是个高官女眷,船行的人还不敢太委屈了她,舱房的环境还是过得去的。
文氏能找到这么一个船队,能在近期北上,条件还如此合适,也是不容易。为此她什么都顾不得了,可以说还未跟船行的东家谈妥条件,她就已经开始收拾行李,安排家中诸事。船行的东家前一天晚上才点头答应,她次日清晨就坐上马车出发,务必要赶上从京城开出的这支船队。倘若错过这个机会,她还不知道要上哪儿找更快的船去呢!
毛掌柜说完之后,就告诉谢家三兄妹:“算算日子,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