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拾月低头咳嗽了一声。
“半个月前你嫌宁大人这几日忙碌,总是不着家,宁大人第二日就提早完成公务,赶至国子监门口接人。”
盛拾月嘀咕:“那是她过分,连续半月都深夜才回……”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萧景接上:“让你一个人独守空房,寂寞难耐?”
盛拾月顿时“噫”了声,表示自己的不满。
“对了!还有前些天,”萧景突然一拍手,十分不满道:“你居然让宁大人赶去国子监为你请假,你是没瞧见,那夫子先是被吓得满脸煞白,还以为自个被牵扯进什么重案里,竟能让北镇抚司的巡抚使大人亲自赶来抓人。”
“他真的被吓得半死,差点腿一软就跪下去了,却没想到,你家宁大人绕了半路,只是为了给你请假。
盛拾月挠了挠后脑杓,谁让国子监新来的先生十分严厉,总是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她既犯懒又害怕先生,这才让宁清歌出马。
盛拾月下意识又抿了口银耳梗,空着的手抹了抹耳垂,怪烫的。
见她面色缓和,不像刚来时的紧绷,萧景摇了摇头。
盛拾月自觉不好意思,就胡乱找了个话题,说:“你这些日子辛苦念书,是想要科举吗?”
萧景是她们这群人里唯一一个从小认真念书,并有资格参加科考的,上一次科考,她兴趣索然,又未过服丧期,所以并未参加。
萧景点了点头,隻温声道:“画影如今跟在宁大人身边,品级一升再升,我也不好再玩闹下去,总得想办法帮帮她。”
提起心上人,萧景眉眼温和,带着散不开的情意,连说话都变得轻许多。
盛拾月不知想到什么,微微愣神后,隻闷闷道:“她如今前途大好,你恐怕要追赶许久了。”
“那就慢慢追呗,她又不会跑,”萧景揉了揉笑得僵硬的脸。
“要是她不想你追上来呢?想让你一直活在她的庇佑下,”盛拾月突然反问。
另一人有些诧异,回看了盛拾月一眼,边思索边犹豫,却道:“人总会累的吧?”
“她累了也在逞强。”
“那我就站在她身后,扶着她,”萧景想了想,便道:“她总一天会愿意往后倒,让我撑住她。”
盛拾月没再开口,若有所思地低下头,浓且卷的睫毛扑扇,在眼睫留下浅灰色的印子。
有些事情两人纠结不下,又在气头上,不肯听对方的话也正常,被旁人开导些许,便能从死胡同中走出。
再说萧景与她的情况类似,感同身受下,也说到点子上,不会像其他人一般,劝了半天也不知道在劝什么。
或许这也是盛拾月无意识绕到此处的原因。
萧景不曾打扰,自顾自拿起放在旁边的书,翻开看起,表情很是认真,一副沉浸其中的模样。
房内一时无声,难得露出半边轮廓的弯月,又被层层浓云遮住,再次下起小雪。
不等两人再说些什么,便听见院外又有脚步声响起。
盛拾月还以为是萧家侍人,像萧景所说的那样,受萧家夫人之命,端来补品羹汤,所以没有半点慌张,气定神闲地看向门外。
只听见咿呀一声,木轴转动,露出来人模样。
这是?
盛拾月一愣。
来人穿着简朴,一身粗衣抹布,一进来就开始抖腿直哆嗦,还算清秀的面容也变得青紫难看,抬手拍开雪水时,可以瞧见,双手手指都被冻得红肿,全是冻疮。
这不过才初冬罢了,怎么就成了这幅模样?
萧景见到来人,连忙将准备已久的热水递上,忙道:“你怎么才来?”
那人接过热水,闷头就是一口,缓了片刻才能挤出话来:“酒楼那边有活计耽搁了,不碍事,我现在就为你授课。”
盛拾月眨了眨眼,对来人很是熟悉,这就是在国子监内,与萧景关系颇好的那个穷学生,如今她们常在国子监念书,偶尔也会和她说上两句话,关系还算可以。
但是……
盛拾月眯了眯眼,萧景和她的关系何时好到这种地步,可以和她们一样,随便翻墙闯入了?
许是对方的视线太过醒目,萧景终于想起旁边的盛拾月,忙向她解释道:“云山是来为我讲题的。”
“哦?”盛拾月似笑非笑。
萧景再解释:“云山学识极好,若不是被家境耽搁,上一次科考就该中举,于是我求她帮我开个小灶,我则给她提供住所和吃食。”
“她白日在国子监念完书后,又要赶着酒楼帮忙,直到夜深才能赶来。”
盛拾月闻言,心中些许不满散去,而后点了点头,又不由诧异道:“她都给你开小灶了,你怎么还不给她些报酬?还让她在酒楼帮忙?”
萧景虽不比盛拾月,但也是官宦之女,怎么会连这点银钱都拿不出?还要人家来回跑,直至深夜才能赶来。
萧景还没有开口,张云山就先向她行礼,喊道:“九殿下,是我不肯要萧景的银钱。”
“为何?”盛拾月突然生出好奇,偏头看她。
那人不卑不亢,隻道:“萧景惦念着同窗之谊,处处照顾我,我本就该尽心为她解惑,如今却还要以此为交换,索取一个临时住所,我心中有愧,怎敢再收取她的银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