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也知道这种槛儿,大多只能靠演员自己熬。
过去了,就是开窍了,有的演员终其一生,就是差这么一个“开窍”的机缘和灵光一现。要实在过不去说得不好听点,要干好这一行,除非真是背后有顶天的金主,不然天赋就是必不可少的条件。
更何况,演艺圈从来就不缺少既有天赋又肯努力的。
娄雨伯该讲的戏讲了,他自己该做到的状态、搭的戏也绝对半分不打折扣,倘若秦自茵自己真的摸不着边,那便是黎筱园终于看走眼了一次。
嘿,说起来黎筱园还欠着他一顿散伙饭,赶明儿杀青了得宰她一顿去!
说来奇怪,黎总自己看着没什么脾气,选上的艺人还真都是不好对付的,龙颐和不用说,俞游表面上是个好好先生,内里该有的傲气嚣张一分不少。
比如现在,他可以帮秦自茵争取时间,细心吩咐助理煮好姜茶,也愿意跟对手探讨人物和角色,而且肯定会在开机时全情投入、尽职敬业。
但他却绝不会好为人师,也从未对于其他演员在表演上的处理多执一词,过去拍戏都是宁愿陪着对手演员被ng,也不愿多说一句提点的。
“俞老师。”秦自茵突然轻声道,“你觉得,秦淮对余楼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俞游看她一眼,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秦淮对于余楼,可能并不是爱情”她拿过一旁的剧本,上面全是用不同颜色笔标注的痕迹。
“至少在这一场戏里我觉得秦淮没动心。”
“哦?”俞游挑了挑眉。
虽说是以秦淮为主角的类记录片,但秦余二人的关系明显是全片的重头感情线,今天这场戏的主要目的就是展现女主对于男主的情感变化。
不是风揉皱了一池春水,还能是什么?
不过基于这段时间还挺愉快的合作和相处,俞游也不介意多探讨探讨。
“从我的角色逻辑出发,余楼对秦淮而言,是唯一特殊的存在。”
俞游是个典型的方法派演员,他在脑中迅速顺了一遍人物逻辑和时间线。
秦淮上大学的时光是她生命中仅有的一段称得上轻松、愉快的日子,远离了家庭和爷爷的桎梏,像一隻初离牢笼、新得自由的金丝雀,周身的防备都还没卸下,就猝不及防撞上了余楼这幢南墙。
余楼就像所有热爱艺术、因爱而生又泡在爱里长大的孩子一样。热烈、洒脱、浪漫,有一点点骄纵的少爷气却不惹人厌。
两人最初的相识是因为一次课堂作业,余楼一贯偏爱明亮夸张的表达,却第一次被秦淮的沉郁悲怆打开了新世界,之后或许是好奇心驱使,便开始整天缠着冰冰凉凉、不爱说话的秦淮。
而站在秦淮的角度上,就是终于有人锲而不舍地试图撕开她周身的阴霾,带着满天云霞向她靠近了。随着相处,秦淮也慢慢默许甚至接受了余楼的骚扰,或者说,陪伴。
从人物关系发展来看,虽然两人之间从未有过一次正式的表白、也没有热恋期的具体场景,不过剧本已经写得很明显了。
“你要知道,从剧本创作或者拍摄的角度来看,要表现爱情,最主要的就是刻画两人之间的特殊关系,再加上彼此相处的小细节。”
俞游指了指剧本里已经拍过的一些戏份,“你也看到了,秦淮愿意接受余楼,两人同进同出,余楼一个随性惯了的小少爷,愿意跟秦淮后头,整天插科打诨、低声下气”
“当然,感情这个东西,肯定是日久生情,但是心动可以是某个瞬间,就像我们刚才拍的那场戏,娄导选择这么拍,也是电影的正常表现手法。”
这些秦自茵自然都能理解,她演秦淮,人物小传和时间线不知道梳理了多少遍,但隻抿了抿嘴,没说话。
俞游耐心说了不少,又看在明夕瑀和黎老板的份上多提了一句,“你昨天拍的那场夜戏,刚跟秦老闹了矛盾离家,今天就拍这一场,咱们又刚认识,角色之间的情感没有过渡,一时找不到状态也是常事。”
“不过拍戏嘛,都是这样的,你也要学会适应。咱这部戏大部分场景都是顺拍呢,万一你以后演电视剧了,连顺拍都很少。”
秦自茵知道对方这是作为前辈在提点自己了,方法上的东西她确实很缺乏,这话说得也没错,于是细心记下了,又向俞游道谢。
“不过”秦自茵浅浅地笑了笑,“我还是觉得有违和感。”
“俞老师,专业方面的东西,我只是个门外汉,在您面前我也实在称不上一个演员
“我只是,想把这个角色演好对于剧本创作、拍摄手法,我不太懂,也觉得那不是我应该考虑的事。”
“我只知道,当我是秦淮的时候我不喜欢余楼。”
“或者说,我对你的情感状态,单纯用‘喜欢’‘动心’或者‘爱’这样的词来概括,并不太准确”
秦自茵因为疲惫的烦恼轻轻皱起眉,连带着微微下垂的眼角,露出一个真实的,困惑却固执的表情。
“但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样的情感应该是什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隻觉得,有点怪。”
“而且秦淮她太苦了”
“我总觉得我配不上你。”
秦自茵说最后一句话的声音低低地,连带着尾音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