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少不得挨家挨户敲门询问一番,若有叨扰,就以银钱赔罪罢……江灵殊拿定了主意,便向着靠左最近处的一户人家走去。
“二位姑娘,可是要投宿?”恰在此时,清泠话音自前方传来,二人循声望去,但见一阵无端扬起的寒风玉雪中缓缓走来一年轻少女,如雪中悄然而生,无声无息,却已落入人心。
那女子手执一把朱色油纸伞,伞下身形纤秀窈窕,容貌秀丽,仅着一条雪色襦裙,外披一件象牙白的曳地薄衫,轻薄无比,分明是夏秋的料子,并非这个季节常人该穿的衣裳,江灵殊同灵衍乍乍一瞧,便不禁由头到脚生出一股子莫名寒意来。可对方虽肤色苍白面容清冷,却并不显病态,似是全然不畏严寒,亦不受影响。
她们满肚子疑惑,又是好奇又是警惕,但也知不该贸贸然无礼相问,江灵殊略施一礼回道:“正是如此,我与师妹北上远游至此,附近已无可落脚之地,故此前来叨扰,实在歉疚。若姑娘是这村中人……”
“随我来罢。”那女子面无波澜地打断了她的话,随即转身前行,并不多作解释,两人面面相觑,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未走几步,灵衍忽地张了张口,用手肘暗暗推推江灵殊,示意她向前下方看去——只见女子行动起步间素裙下隐现一双微微发红的玉足,竟是连鞋袜都没穿的。
“嘘——”江灵殊忙以手比了个噤声的姿势,眼下隻瞧得见这女子是个十足的怪人,但毕竟对她底细一无所知,又在人家地盘上,还是别轻言妄动的好。
二人一路跟着,直至来到一座府宅前停下,这宅院单从外看便已阔气无比,却连个牌匾也无。推门进去绕过一方镂空雕花的玉石影壁,顺着一方清池上的平直木桥走进里院,便见四面皆是回廊,与房屋相接相连,中庭四方宽阔,铺以砂石,立有假山,栽了花木,十分雅趣别致。
这女子行为举止奇异不似常人,屋宅亦然。不,该说这整个村子都不寻常才是,而此处应是这一切不寻常的中心——一路走来,也未见有比这里更大更气派的宅子……江灵殊与灵衍暗暗思忖,疑虑横生。只是她们也明白,她二人之所以这样轻易便跟来,一是为着现下急需落脚之地,二则是因为尚未察觉此女有何恶意,故而静观其变。
“二位请坐,”女子领她们进了内屋,于一茶桌边坐下,又亲手斟了两杯热茶推给她们,“且先用杯茶暖暖身子罢。”
这屋里四角与中心皆摆了炭盆,用极精致的炭笼罩着,搁了香片,暖意融融,亦如置身春日花海间,不一时,方才在外的凉气便全散尽了。
“姑娘你——难道不冷么?”灵衍试探开口相问,江灵殊慌忙用手在桌下扯了扯她的衣袖。
女子倒未有不悦之色,隻微微一笑道:“多谢姑娘关怀,我自幼修习功法,又兼体质特异,并不惧冬日严寒。两位若不嫌弃,可在府上暂居,村中其他村民不惯与外人打交道,恐有不便之处。”
她说话时面目和善,言语亦无不妥,江灵殊却总觉得哪儿有些奇怪,一时也说不出来,隻得颔首道:“多谢姑娘好心收留,我与师妹定不会叨扰太久。”
“我名玉琉璃,你们唤我琉璃就好。村中还有要事,我去去就来,二位请自便,一会儿自有人奉上茶水饭食。”
说完,她当即起身,向二人点头一笑便走了出去,至门边时仍打起那把油纸伞。灵衍怔怔望着对方背影,不由“嘶——”了一声道:“啧啧,看着就冷死了……灵殊,你可见过有人能这样在冬日寒雪中裸足单衣而行的?”
江灵殊缓缓摇首:“我是没见过,虽我天生体热,但就算加上沐火神华功,也不能如此。这位玉姑娘实非常人,看着气质冷傲,可却又是一副热心肠……既然她好心,我们自是不该将人往坏处想,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留个心眼,听一半信一半罢。”
“嗯,你说的是。”灵衍抿了口热茶应和道,“方才一路过来,我留心瞧了瞧,那些村民们大都有意回避她,像是尊敬又害怕一般。她又说村中还有要事就去了,想来是身份贵重之人,莫不是……村长一类?”
“噗,这么个年轻姑娘家当村长的,我还从未听过见过呢。”江灵殊掩口笑道。
“我也没有嘛,可这村子本身就不一般,谁知道还有什么奇怪事?你看这宅子,精致富丽,却安静得过分,像是隻她一人,倒让我想起那时在若府的情形……”
话未说完,两个俏丽的小丫头提了水壶与食盒进来,置于圆桌上行了一礼:“两位贵客慢用,我家主人说了,要好生招待伺候,二位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们,若是想一赏府中风光,也尽可随意游览。”
灵衍哑然,江灵殊忍笑道:“好,我们知道了,辛苦你们跑一趟,且去歇着罢。”
两个丫头离去之后,灵衍讪讪道:“这却是有些不大一样了,像是处处光明磊落,并不怕我们看到什么似的。”
“是啊……”
两人正思绪万千,忽闻从外遥遥传来一阵轻浮缥缈的乐声,虽是动听,久了却让人心生空洞悲凉之感,且曲调奇异,不似中原风格。江灵殊与灵衍不由好奇,于是起身至门边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