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苍保佑,愿此行顺利无虞,达成所愿。”江灵殊双手合十,又于行路时念了一遍。
灵衍见她这般郑重,自己却忍不住笑将起来,断断续续地道:“这一路上你都念了多少次了,上苍若是真能听到,也得被你烦死了。”
江灵殊没好气地斜睨她一眼:“我是为你着急,你还笑!师父说千里之遥,大约也该到了,可不该上点心?”
“好嘛,可这走了许久都无落脚之地,我看咱们还是先想想宿在哪块野地里更要紧点儿。”
“那可不行,这雪下成这样,在外头过上一夜怎生了得?”江灵殊闻言蹙眉,扯着灵衍走得更快了些。
雪仍是下个不停,纷纷扬扬,落满人间,带来似乎望不到尽头的冰封寒凉,亦将前路笼入虚影,难看真切。
融絮村
又约莫半个时辰, 前头终于望见于雪中时隐时现的招牌旗帜与楼屋,江灵殊欣喜叹道:“总算是有家客栈了。”便拉着灵衍匆匆走上前,一掀帘子, 挟着热浪的雾气立时扑面而来,再放眼望去, 只见整整一层皆坐满了人,闹哄哄热腾腾, 充溢着酒气菜香, 与外头的冰天雪地赫然是两个世界。
江灵殊抬首一瞧, 这家客栈虽不大,却也有个三层楼, 便对柜台后那人道:“掌柜的,要一间上房。”
“哟, 可不巧呢,”那掌柜咧嘴一笑,指指前面,“您看这人都满成这样了,咱们也早没了空余的屋子, 实在是对不住, 叫二位白跑了一趟。”
“这……”江灵殊却没料到此处,心下一急,追问道,“便真的一间空屋都不剩了?就算差些也不打紧。”
“哎, 哪有人遇着生意不想做的?”掌柜捻捻胡子, “实在是连柴房都要挤上人了, 这北地空旷,方圆几十里也就咱们这一家客栈, 又快到年下,商客们都赶着做完最后一趟生意往家去,故此这些时日都是这般人满呢。”
“……”江灵殊闻言焦心不已,不由蹙起眉头,灵衍见状,扯扯她的衣袖道:“无妨,咱们找个好地儿生了火将就一晚便是,又不是没在外头露宿过。”
“啧,那是之前,现在天这么冷,你身子又不好,怎能如此?”
可若真无去处,也只能……
正犯愁时,那掌柜拨着算盘随口说道:“其实啊,您二位若无什么忌讳,到附近的村子里找户人家借宿一晚也是个法子,横竖看你们携刀佩剑的,倒也不像是一般女子。”
“这附近还有村子?”江灵殊双眸一亮,面露喜色,赶忙问了下去,“烦请您告诉我们,那村子在何方向,约有多远?”
“自是不远的,”掌柜的笑道,“若是几十里内都无人居,岂不买米面菜蔬都难了?喏,你们出去直向西走,不出十里地便能瞧见一片小山坡,那融絮村就在那山坡之间了。”
“融絮村?这名字倒是雅致得很……”江灵殊念了一遍,又向掌柜抱拳道谢,随即带着灵衍依言赶起路来。
遥遥旷野,茫茫白雪中,二人并肩而行,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
“冷不冷?”
“都快裹成粽子了,自然不冷。”灵衍鼓着嘴,面上显出几分怨色。
江灵殊嗤笑一声,向前抬首望去,果然终于看到一片银装素裹的矮山,若不是还有些青灰山岩并枯木之色,在这鹅毛大雪中几乎是不得见的了。
“那掌柜的没说错,咱们快走。”她心内欢喜激动,说话声都因此有些微颤,挽着灵衍的手臂扶着帷帽便向前头小跑起来。
“你若跑不动,我背你。”
“不,不过就这么点路,算,算得什么。”灵衍喘气抚着心口,脚下步子却是一点儿未慢。
想想又道:“话说回来……”
“什么?”
“到了此处,不知为何,像是觉得有了些气力似的。”
“那岂不正好?指不定是那一魂一魄就在这附近呢!”她们不约而同生出几分希望来,越发打起精神,不一时,皑皑飞絮中隐现出一片连绵的瓦舍,正位于几座山脚下。不远处的路边立有一半人高的石碑,二人凑上前方看清上头刻着“融絮村”三字,好歹是没走错了路。
“我算是知道这村子为何会有这样的名字了,”江灵殊拢着帷帽上的垂纱道,“自古皆喜将白雪比作飞絮,此地想来一至冬日便有如此盛景,可不是‘融在絮中’?”
“话虽如此,仍是不大寻常……”
“好了好了,管它呢,眼瞧着天快黑了,赶紧找户人家借宿一晚才是正经。”江灵殊一步踏过村界,携灵衍向内走去。
入了村,方才纷扬不止的雪似乎下得小了些,眼前景物因而也越发清晰——这村子道路宽阔平直,隻于路两边建有木质屋舍。房屋样式也与一般乡村里的相去甚远,木色光润排布敞亮不说,单那上立鸟雀下垂铃的飞檐翘角,其中的别出心裁就非寻常村中可见之景,且家家户户皆是一样,这就更加难得。
江灵殊心中暗暗纳罕称奇,也比刚刚多了分谨慎,本想找个人先问问,但这大雪天里本就没几人在外游逛,街上可见的两三个人也是离她们远远儿的,不过拿眼一瞧就撇开,亦看不出面色好坏。比起说是不欢迎生人,更像是全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