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她要一直陪着她,不让她再做出更错更危险的事,也不让她再觉得孤独。
“灵殊……”一直强压在重重伪装之后的脆弱赫然喷发,灵衍嗫嚅一声,扑入她怀中放声而泣。
如果可以,她不愿背负这血海深仇,也不愿体会復仇后的痛苦,更不愿一人接下全族的希望。
她隻想,和她两个人,自由自在地于这世间并肩而行。
灵衍其实怕极了,怕江灵殊知道了这些事后,会讨厌她、鄙夷她,最终与她分道扬镳、彻底决断。没想到她虽不认同自己的一些行事,却还是愿意陪着她走下去。
她能拥有这样的女子,何其幸运。
“灵殊……”灵衍抽抽噎噎地抬起头,睁着一双水汪汪的泪眼望着对方,“你,你不觉得我残忍无情,不觉得我无可救药吗?”
江灵殊为她拭着泪,语气温柔,带着一丝悲悯。
“残忍无情、无可救药,又如何呢?”
灵衍怔住,有些不解,默默地听着对方继续说道——
“若你所作所为该受刀山火海之刑,我愿与你同下地狱。”
池中
经了湖上的一番长谈, 二人才算是真正说开了一切。
怀中的人仍在低泣,江灵殊轻轻抚着她的背柔声安慰着。
再慢慢回想灵衍所述的那些传说与过往,她依旧能感到无比震撼, 而在那震惊之后,便隻余下对她的心疼与怜惜。
说到底, 她也不过只是个比自己还小上一岁的少女……这些事通通压在她一个人身上,又有谁问过她究竟愿不愿接下?
“我, 我没事了……”意识到已在对方怀里靠了太久, 灵衍不由有些脸红, 忙坐直了身子。顿了顿,又有些手足无措地站了起来。
即便看到她的脆弱的人是她, 她也还是会不好意思的。
江灵殊最后回望一次对岸的石壁,心内暗叹, 挽着灵衍的手臂走回湖边,替她理了理鬓发:“你看你,哭成这个样子,被人瞧见像什么?”
灵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像是你欺负了我。”
她没好气地白她一眼:“我可不敢在你的地盘上欺负你。”
“咳咳——”趁她们还没打情骂俏起来,花为裳赶紧在后头轻咳一声以作提醒。二人吓了一跳, 连忙分开有一臂之距。
“你怎么走路也没个声音……”灵衍抱怨道, “什么事?”
花为裳有些委屈,这玉石砖上走着的声音可算不小,她又没刻意潜行,分明是对方心思都在别的地方才会不曾注意到。
“先前您说要备下沐浴的器具, 属下……不, 我只是来禀报一声, 一切都已经妥当了。”
“这样的小事,你愿不必亲自来说的, ”灵衍拍拍她的肩,对江灵殊眨眼一笑,“灵殊,我们走。”话音未落,便已一把抓了她的手向前飞奔起来。
她看得出花为裳与那名为阿凝的姑娘关系匪浅,既然大家都是同道中人,倒也不必掩饰什么了。
花为裳怔怔看着她们离去的身影,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她还是第一次见灵衍这般天真活泼的模样——先前她见过她的恨绝、她的果断、她的愁容……唯独没有这样高兴的时候。
再一想,她自己与阿凝在一处的时候,似乎也总是如此开心,便顿然明白了。
灵衍带着江灵殊穿过一条条回廊,通过一间间石室,最终在一面玉石壁前停下,左右敲了两下,推开一扇向内旋转开合的门,拉她闪身而入。
温热的水气升腾不绝,江灵殊适应片刻,才看清眼前的景象,顿然一惊。
眼前的石室约有两个凤鸣殿大,四壁都贴了金箔,在灯烛的映照下辉光闪耀,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片从头延伸至尾的长方形池子与池中那尊惊人又可怖的墨色相繇像——九条蛇身有的高高扬起,有的破水欲出,有的则伏于水下……看着宛如活物,令人望而生畏。
“这是……”
“我儿时便觉得奇怪,好好的沐浴之处,为何非得立这么一尊骇人的雕像。”灵衍为她解惑道,又指指贴近水面的那隻蛇首上顶着的那隻竹篮,“也不知是谁办的事,竟将沐浴用的东西都放在那上头。”
“沐浴……”
“是啊,”灵衍有些内疚地垂头道,“我料想……这些日子你一路奔波,定然未能好好松泛,所以便急着带你来这里了。”
“算你有心。”江灵殊瞥她一眼,便开始慢吞吞地卸去钗环,到了要褪去衣物时,更是犹豫起来。
——她们先前也曾多次共浴过,理应无碍,但这一次,她却有些说不出的羞怯。
她知道这皆是因她与灵衍互通了心意的缘故,回想起第一次她们同泡汤泉时,害羞的可是对方,不禁有风水轮流转之感。
“你还站着做什么?”灵衍已脱得只剩一件薄衫,看她仍呆立着一动不动,于是凑到她耳畔低声道,“难不成,你是想要我帮你?”
“不是!”江灵殊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脸涨得通红,淅淅索索解起衣带来,随即又觉自己实在有些反应过了度。
……她们俱为女子,本不该不好意思才对,自己这样,岂不是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