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灵殊听她要了这么多菜,先是有些担心,但转念一想她们四人胃口都不算太小,尤其灵衍与段小小,怕是比寻常男子还要能吃。可继续听下去,便觉坐不住了。
“再要荷花酥一品、青团儿四个,还要什么百花糕蟹黄酥千层油糕,通通呈上。再来一壶碧螺春、四碗杏仁酪、酸梅汤……行了,就这些吧。”
“小小……这,这么多,隻我们四人恐怕真的吃不完。”江灵殊出言劝道,灵衍与水瑶光也跟着点了点头。
“怕什么,先前不是说了,吃不完便带回房里慢慢吃就是,况且这里风景独好,就算吃到晚上也使得。”段小小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让那小二退下。
见她执意如此,江灵殊也不好再劝,横竖四人都已饿极,尽全力地吃下就是。
最先呈上的是酸梅汤与杏仁酪,皆已用冰镇过,前者冰凉沁脾、酸而不涩,带着淡淡桂花香气,后者清甜不腻、滑润爽口。尝了这两样之后,倒让四人越发觉着饿了,不一会儿,送上的几碟开胃小菜已被吃尽。
又等了片刻,那些堪称重头戏的主食与菜肴便一道接着一道被送了上来——那鲜笋白玉羹,原来是以笋丁与河豚加上火腿高汤清炖而成。河豚去了毒后,取其最为鲜嫩之处搅打成泥蓉,在汤中下成白玉珠大小的圆子。还未吃下,鲜味便已如烟似雾般钻入了五脏六腑,与高汤一同送入口中,不需咀嚼,便已化了,直让人忍不住要将这碗羹一口气吞下。
“从前只在书上看过那些文人墨客描述河豚之鲜美,如今自己亲尝,才知其中滋味更甚文字许多。”江灵殊感叹道。
“是呢,这碗河豚羹可比三虾面更金贵,诶,你们快尝尝那面,别坨了。”
段小小自问从小到大早将钟州的美食尝了个遍,对于其中一些更是已有了自己的一番心得,就比如这三虾面——她喜好先舀起一杓汤汁,再挑一小筷子的面,小心翼翼码在杓中,接着搛一撮三虾放在面上,最后一口吞下细细咀嚼。
这样,汤汁浓香、三虾之鲜、面身爽滑,便被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杓之中,如此反覆,最后将盘上余下的虾子与虾脑尽数拨进汤内,一同入肚,整个人都是要被鲜化了的。
这满桌子的菜里,水中的鲜物占了大半,自是各有各的风味。但灵衍吃得多了之后,便有些分辨不出其中的区别,隻觉入口皆是鲜美丰润之味,如坠仙境迷雾中,飘飘然不知身处何方了。
她们四人也的确不能将那么多吃食都吃净,待都觉着撑了之后,便又要了壶茉莉茶解腻清口,坐着慢慢赏景聊天,困了便在躺椅上小睡片刻……天色亦在这对时间的肆意消磨中渐渐暗下来。
因下午吃得太多,她们现在也还不觉得饿,隻让人将没怎么动过的菜肴与点心热了热,又要了大碗的冰镇绿豆汤,便兴致勃勃地坐观起夜间湖景来。
自入夜之后,整片湖上便显出一幅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盛美之态,比白日里更加热闹繁盛——两岸的花船一艘皆一艘的向这里驶来,丝竹歌乐声不绝于耳,楼中与湖上的灯火辉耀夺目、通明如昼……一切的一切,都令人沉醉其中。
灵衍觉得自己有些明白为何那些人都爱在这种地方一掷千金了,若是自己无仇无怨,只有多得花不完的钱,便是在这儿住上一辈子也是愿意的,只要……她下意识地望了眼江灵殊。
只要有她陪着。
可她有仇有怨,又没有多得花不完的钱,终究只能空想一想罢了。
“快看快看!”段小小伸手指向远处,她们抬首望去,见湖上缓缓驶来一艘巨大的游船。
那上头一个人也没有,却传来悠远的箜篌声。与此同时,醉霄楼这里的歌乐声则戛然而止。
这般隆重神秘,自然令人格外期待,都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湖中。
那船上花灯闪耀,两侧皆竖着绘了花样系着金铃的小鼓,不一会儿,便见数个美貌女子从舱内徐徐走出,立在鼓边。紧接着齐齐地一拍掌,便跟着箜篌乐声的节奏以火红绸带击起对面的鼓来,乐声鼓声与铃声交织作响,红绸于鼓间翻飞如浪,极具热烈之美,实在是格外新奇的演法。所有人都看得格外入神,连喜欢拍手叫好的都安静下来。
“箜篌与鼓声铃声……这三者相配倒是不落俗套,更难得的是听起来竟也不觉着突兀……”江灵殊自言自语地品鉴道。
火红的浪花翻涌之时,船中有一块圆形的木台悄然间带着一个人缓缓升起,而直至那些女子停下挥舞红绸,人们才看见那木台中的人,顿时一片惊呼艳叹。
“诶?”段小小眯了眯眼睛,“这不是咱们在船上看到的那个西域女子吗?”
“嗯,是。”水瑶光简短地应了一句。
“原来她是这醉霄楼请来的舞姬……今日刚到钟州就登了台,定是身怀绝技大有看头,醉霄楼才会这般急切推人出来。”
“嗯,是。”水瑶光又应道。
“你!真是,像根木头。灵殊,阿衍,你们说呢?”
江灵殊和灵衍没有说话,都直直望着一处。
灵衍望着那个西域女子,江灵殊望着她。
舞姬
伴随着一阵密集的鼓点与铃响, 那西域女子足尖轻点,跃至前方的一面大鼓上,舞步密集如雨, 起舞的同时亦以双足击出鼓声,舞姿优美, 力道也恰到好处,瞬时便引出一片掌声与欢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