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鲜亮女子却忽地跑至客栈门口瞧了瞧,又慢条斯理走回原处,接着手撑在柜台上语带嘲讽地呛道:“哎,我还以为自己记错了时辰,没想到却不是。这出来一趟还真是开了不少眼界,竟会有懒成这样的人,都午时了,这客栈里这么多人难不成都要为着你睡觉便闭嘴当哑巴不成?”
她这么一说,客栈内不少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灵衍羞愤之余勃然大怒——她虽然总能说出些歪理,却不是这等直白的牙尖嘴利之徒,亦未想到对方会是这样的角色,一时间自然想不出话来堵她,如此便已算输了。
但颜面总得挽回,这口气也还是要争,她略想了想,“另辟蹊径”道:“看你也是习武之人,没想到练的却只是嘴皮子功夫,若只有这种本事,贸然闯荡江湖可是危险得很呐。”
那女子果然受激,气地笑道:“如此说来,阁下应当也是习武之人了?那正好可与我比试一番,叫你心服口服!”
她看起来气得厉害,身旁的苍衣女子努力劝说她也不理。这却正合灵衍的心意,真刀真剑的比试,总好过你一句我一句辩个没完。
“好,你且等着——你,送一碗醒酒汤上来。”她最后吩咐一句小二,转身回房,一刻不停地梳洗穿戴起来,乌发也如素日那般尽数束起,提了墨染便要再出去。
“你这是去哪?”江灵殊躺在榻上问她。
“……”灵衍本想随意胡诌,一想到自己不该在这时候还骗她,便老老实实答道:“去教训个臭丫头。”
“……都动上刀剑了,不行,我得跟着去瞧瞧。”
灵衍张了张口,知道自己定然劝不住对方,隻得耐心坐下等她,其间江灵殊洗了脸喝了醒酒汤,方觉缓过来些,头也不再似先前那般疼痛了。
“灵殊,昨晚……”灵衍试探着开口道。
“昨晚我是喝得太多了,”江灵殊摇摇头,“应当没有惊扰旁人吧?”
“没,没有……”灵衍结巴着答道,心里却是一凉。
看这样子,对方是不打算认帐了。
不对,是她根本就一点儿都不记得!
这可怎么是好,眼看着她们之间好不容易有了些进展,结果却一觉睡回了原处。
罢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横竖她已知道,对方也喜欢着她,这便很好了。灵衍心内叹了口气,不再做他想。
她二人穿戴齐整走出客栈,门前已围了一堆等着看戏的无聊之徒,两女站在人群围着的圈中,嘴上不饶人的那个见是两个人出来,“哼”了一声道:“怎么?自己觉得一定打不过我,还喊了帮手来?”
“呸,”灵衍被她说得火气又升了上来,啐了一口道,“我是怕你不守信用,打着打着自觉技不如人,便忽然成了两个一起上,必要防着些才是。”
“你——!”
江灵殊无视了两人互不相让的争执,径自走上前温和一笑道:“我与师妹乃是临州云山凤祈宫弟子,下山本隻为历练,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她这样有礼,倒让那女孩儿不由红了脸,忽又惊道:“凤祈宫……你,你们两个是……”
见她如此,江灵殊也皱眉回忆起来,一瞥眼看见她手中双剑,恍然道:“你是玉山门掌门的……”
“玉山门掌门段飞之女段小小。”她接了话道,“去年比武大会时,我们见过一次。”
“是是是,衍儿快过来,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我唤你看玉山门双剑使得极好的那个女弟子?便是这位了……”
四面的围观群众一直等着两方人打起来,如今见她们竟上演了一出故人重逢的戏码,都觉无趣得很,纷纷摇头散开了。
灵衍也未料到会有如此结果,心里一万个不情愿,可也只能依言走了过去。只是有了先前的龃龉,她与段小小互相看着便不能顺眼了。
“这位是我的师妹灵衍……”
“我记着呢,”段小小努着嘴道,“就是赢了白夜山庄少主的那个嘛,武艺着实过人,就是脾气……”说着声音低了下去,又向着灵衍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灵衍心道你的脾气又能好到哪儿去,但看对方举止,全然是小孩儿心性,便也不想再与她计较,于是隻当作没有瞧见。
“这位也是玉山门的弟子么?”江灵殊侧首看向她身边那位苍衣女子。
那女子向她抱了抱拳:“在下水瑶光,是玉山门弟子,亦是小小的护卫。”
护卫……江灵殊与灵衍一愣,既是同门弟子又是主仆的情况确是少见,可看她称呼段小小时叫得亲密,又不像是主仆……
不论如何,这到底是人家的事,她们虽有疑惑,却也不再多问。
“今日实在是巧遇,对了,你们是否也是下山历练途径此处?”互通了身份之后,四人缓缓走回客栈内坐下。
段小小边将双剑收入剑鞘边道:“是啊,只不过我们是从南面钟州来,与你们恰恰相反。”
江灵殊思忖道:“如此说来,你们已走了近一月了,可巧,我们倒是正要往钟州去,若之后你们途径临州,也可往凤祈宫去住上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