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灵殊惊启双目,见石壁上红光闪动一瞬,垂眸见自己手上的脉络竟也在这黑暗中如光流在其中涌动般清晰可见,但很快便又渐渐暗了下去。随气息缓缓收敛平稳,她方知那光芒实来自于因运转沐火神华功而催发出的真气。
说起来,她刚刚将凝积的真气全势而发时,全身剧痛几如经脉尽断功力散去,现在仍觉隐隐生疼。然内力却浑厚精纯非先前可比,再一稍稍运气,已是顺畅无阻,有若新生。
这是……江灵殊顿然明白了缘由,当下万分激动惊喜,不禁落下泪来,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濒临绝境时无奈之举,竟成了达成所愿贯通第五层的关窍所在。
师父,徒儿,徒儿终于做到了!她恨不能立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晨星,一时间心绪难平,隻觉这石洞狭小憋闷,便飞身出去立于崖边吹着风松快凉爽。
想来也是奇异,那恶梦竟是促成自己功成的一环。江灵殊遥望远山,再转念一想,若自己并未与灵衍分别来到凌霄派,亦不会夜有此梦,也就更不会这么早便突破了沐火神华功第五层……她惊觉自己已越想越偏,忙掐断这一思绪,却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
若是早知道自己在此能突破第五层、能学会五灵剑法、能交到不错的好友、能有那样好的师父……她可还会如当初初来此地时那般,满心愁苦万般不愿?
另一个同样来自于本心的声音随即坚定答道:一定会的。
无论再有多少好处,若回到那时,她也还是不会想为了这些便离开凤祈宫,离开灵衍。
“我这样的人,怕是成不了江湖翘楚了吧……”江灵殊自嘲一笑自语道,可心里却是安稳舒畅了许多。
凌霄君对她说过,人与人之间的真心与情意远比得道成仙要珍贵难得得多,所以他自己甘愿如此。只是这样的话,却不能对凌霄派其他一众心心念念想要修仙问道的人言明。他自知不能再教他们什么,所以倒不如隐居避世,不再过问门中事务的好。
江灵殊当时便深以为然,此时又在心中回想一遍,以此安慰自己做不得江湖翘楚也无甚大不了——有人相伴相依总好过独立于峰巅云霄却孤零零的一个人。
折腾了这么许久,总算结果还是好的,她隻觉了了好大一桩心事,又伫立片刻,便走回屋内坐至桌前,不知不觉伏在桌上合眼睡去。
身体被人如抖筛一般剧烈地摇晃着,省却了缓缓醒转的步骤,江灵殊瞬间清醒地睁开了眼,见静垣正满面忧色地瞧着自己。
“你这是怎么了?为何睡在这里?可是遇到什么事?你这么睡了一夜,就不觉得硌得慌?”还没待她开口,一连串的问题便丢了过来。
江灵殊张了张口,一时不知自己该先回答哪个问题才好,隻得先慢慢起身走到面盆前,边浸着帕子边道:“没什么事,昨夜里忽然醒过来,就出去站了站,回来一坐下便睡着了。”
静垣闻言,这才松了口气:“你啊,真是要把人吓死。我今日好不容易起了个大早,你却才醒,可见咱俩真是没默契的。”她向她亮了亮手中的剑,面露几分得意之色。
江灵殊笑着摇摇头,飞快穿好衣裳,用一根玉簪随意挽了发,便取了架上的雪练大步迈出屋外,单手拨开了剑鞘对她道:“难得你如此勤谨,依我看早饭也不必急着吃了,先让我瞧瞧你近来可有何进益。”
“你可别真把自己当我师父了!”静垣果然受激,哼了一声便握着剑直直衝了过去,然下一秒就被对方一个剑花用巧劲挑落在地,顿时呆住。
“你也太容易急躁了,剑还没握稳便衝上来。”江灵殊上前将剑拾起递与她,“重新来过。”
“是,是你力气太大,我不过一时失了防备罢了……重来就重来。”静垣嗫嚅着又摆好架势,正欲出招,身后却传来凌霄君的声音。
“我也来瞧瞧,你们近来有何进益。”
落叶
凌霄君从未一大早来此, 她们毫无准备,当下隻能应一声“是”,如芒在背地比试一番。
静垣向江灵殊抛去一个可怜巴巴的眼神, 江灵殊即刻会意,借着一声轻咳向她点了点头。
再明显不过, 对方是想要她手下留情,多让几招, 好留些面子。但即便她不示意, 江灵殊自己也会这么做——大家热热闹闹过上个几十招, 彼此都说得过去,岂不比一方早早败下阵来好看得多?
江灵殊对自己的剑术一向颇为自信, 自觉就算故意留手也不会令人发觉。长剑仍如白虹般起落耀目,隻是手上用力轻了许多。看似剑招缭乱入眼斗得难解难分, 实隻轻轻相触,绝不至于再打落静垣的剑,更巧妙避开了紧要之处。
二人越是如此相斗便越如行云流水,竟愈发觉得得心应手起来,静垣甚至生出几分错觉, 觉着自己的剑术似乎真的比先前精进了许多。
“停下吧。”随凌霄君一声叹息令下, 两人慌忙停下,面上笑意亦骤然凝住,彼此皆心慌得不得了。江灵殊更是懊悔不已,心想凌霄君活了三百多年, 自己这样的小把戏说到底哪里瞒得过他去, 不过自作聪明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