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呸,灵衍摇了摇头,自己竟是越想越偏了。江灵殊觉着奇怪,睁了眼睛,见对方怔怔瞧着自己,眸中千思万绪,似交织着无限情愫,一时愣住,咬着唇不知如何开口。
灵衍忙收回手,转过身去低下头红着脸道:“我才不像师姐这么爱使坏。”
“是,是吗,真好……”江灵殊犹为方才那个眼神而觉惊心,听对方这么解释,便也点点头随便应和了几句。二人沉默着包了一会饺子,都有心将方才的事忘掉,却反而愈发忍不住一遍遍回想。
最后还是江灵殊心劝自己不可多想,主动坐到灵衍身边,玉葱似的指尖灵巧翻飞,手把手教她将褶子包得漂漂亮亮。
“饿了么?”她见灵衍手上心不在焉,隻一味出神地瞧着包好的那些饺子,笑问道。
“嗯。”灵衍抿着嘴点了点头,眼中划过一道神采。
“真像是个馋猫。”江灵殊看着对方期待的模样,温软一笑,“阿夏,这些包好的先拿去煮了吧。”说着自己去拿了碗筷备下。
白色的水饺静静躺在天青色的裂纹磁盘中,如碧水上排布整齐的一叶叶小舟。腾腾热气散出升在空中,似相隔在二人间的一道面纱,使得彼此面孔都影影绰绰不真切起来。
灵衍轻轻吹了一口气,将那热气吹得散开,静静瞧着对面的江灵殊。对方低垂着头,乌发一半松松挽起,一半垂在胸前,其中一缕贴在雪白的脖颈上,向着衣襟深处蜿蜒而下。皓腕轻抬,棕墨色的醋汁从玉瓶中涓涓而下,滴落在饺子上,又滑入盘中,凝成一汪黑潭。
此情此景本是寻常,却不知怎地在她看来竟有几分香艳,欲念自心而生,面颊生热,她忙低下头不再看,自倒了杯清茶慢慢饮啜。
“喏。”江灵殊轻声唤她,搛了隻饺子向她碗中放了过去。
灵衍举碗去接,手指上冷不防被淋了一滴醋汁。
“哎呀,”江灵殊轻呼一声,“我拿帕子给你。”
“不,不用了。”灵衍吮住落了醋的指节处,微微酸意在口中绽开,又轻轻啃咬了咬皮肉,清晰的痛楚将她从纷乱的思绪中扯回。
吸取了初见时吃烧麦的教训,她小心翼翼地吹了又吹,才蘸着醋咬下一半儿,鲜美的肉汁混合着菜蔬的清香,这一口还未嚼完便已忍不住开始了下一口。
“好吃吗?”江灵殊看她如一隻小兽般吃得如此欢,饶有兴趣地问道。
“好,好吃!”灵衍口中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回答。
对她来说,只要有美食填平腹中饥饿,什么烦心事都可暂且放到一边去。
这天晚上,晨星并各殿殿主都收到了江灵殊和灵衍包的饺子。其间各人的惊喜和夸讚自不必说。许多人前几日忙得脚不沾地,如今歇下来吃了饺子,方觉得才算真正过了年。
风霞殿的院中,江灵殊和灵衍披了斗篷,一同欣赏着遥远夜空中绽开的朵朵烟花。
好美。灵衍心想。
“我一个人这样在这里看了四年的烟花。”江灵殊忽然开口,语气平静,“所以,衍儿,你知道当我得知自己将有个师妹的时候,我心中有多欢喜么?”
不等灵衍回应,她兀自继续说道:“我希望,明年,后年,每一年,都能和你一起看。”
耳畔的风声、天空的烟花声……灵衍什么都听不到,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望向江灵殊,对方也看向她,四目相对,温柔缱绻。
只是,她从她的眼眸中并未看出什么越界的情愫。
不过,都没关系了。
她隻愿一直一直,停留在此刻,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怕,什么也不用管。
灵衍微微一笑:“无论世事变迁几何,衍儿都会一直陪着师姐。”
直至天边再也没有烟花升起落下,二人仍保持着相偎相依的姿势站了许久。
回到自己屋中,灵衍看着江灵殊那里熄了灯,放下心来,从柜中取出那把製了一半的横笛,借着烛火和月光,用一把细长的刀子雕刻起来。
离师姐的生辰只剩不到半月,必得在那之前完成……灵衍心想。
为了方便江灵殊随身携带,她将这横笛做成了两截,一截稍细,平时可嵌入另一截中,便能于掌中盈盈一握,亦能收入荷包。
不过,既做了这般麻烦的改动,音色如何她便不能保证了,但只要对方能时时带在身上,一见到便想起她念着她,吹不吹的实在也无甚紧要。
灵衍此前从未做过这样的活计,又赶得急,没过多久,手上便又被扎进了好些木刺,碰什么东西都隐隐作痛,隻得又含着泪将手举到灯下一一挑拣出来,这一忙便过去了大半个晚上。
好不容易大概成了形,她以刻刀代替灰砖细细磨着笛身,想将之磨得平滑些再上漆油,却因太过疲惫,一时手滑,刀尖生生扎入指内。
“嘶——”灵衍吃痛,忙将手指放入口中吮了吮,所幸伤口不深,很快便止了血。
她从干净绢帕上撕下一长条,小心翼翼裹在伤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果然,欲速则不达,今夜是完不成了。”遂将一应工具收起,熄了灯躺回床上,想着今日的焰火沉沉睡去。
“白衣。”红衫女子柔声唤着前方的白衫女子。
白衫女径直向前走着,连头也不曾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