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晋国一下就笑了:“干嘛要推别人呀?阿闻是讲礼貌的好孩子, 不能随便推人的。”
他笑着讲话,和闻白帆的冷漠平淡截然不同。
闻遥撇撇嘴, 绕着爷爷的脖颈,一点点鼻音:“她讨厌, 说了不好的话,我好生气的。。”
闻遥那时候气的推人,现在回想却隻记得牵着自己温柔粗糙的大手,和薄纱质地的衣服上带着的皂角味道。
闻晋国教闻遥宽容:“她说了不好听的话,我们阿闻就把小耳朵堵起来,不听不听啊。”
闻遥现在记起来,一哂,忽然觉得不重要了。
她小时候幼稚的过头,也幸好,遇见了那样的爷爷奶奶,在那样的宠爱和庇护下成长,虽然有点歪,但大体直。
姚朦语塞。
那是…她的女儿,她年幼时就一直亏欠,出生后匆匆过了月子期,就迫不及待离开了的亲生女儿。
她年幼时爱到处旅游,读了地质专业后,选择了热爱的事业,沉浸在野外勘探和地质考察,遇见了心爱的男人。
她亏欠她女儿,她知道。
她一直知道,现在尤其知道。
姚朦几乎要泪眼婆娑:“你…你怎么样变成了这个样子!”
闻白帆见不得自己妻子哭,拍背哄人。
闻遥开始想念段思远。
这个点,她们应该要准备一起回寝室了,走回去的那段路路灯只有零星几盏。
闻遥有一次去拿外卖,叫段思远等她。
段思远就站在草坪外、寝室前,那一盏朦胧的像月光的路灯下,等着闻遥。
灯下照她眼睫深沉,纤长的倒影打在眼睑下。
见闻遥把外卖藏进书包里,然后顶着夜色来到她身边,面孔在路灯下越来越近,有白皙如玉的通透质感。
闻遥笑着仰面叫她,眼睫扑动,像蝴蝶翅膀,扇动人情意。
她跳着蹦着,站在段思远身前,跟她说:“我拿好了。”
段思远低头垂眼,目光轻轻落在眼前人灵动的眼眸上。
好像隻一眼,就隽永。
她说:“嗯。”
这段亲情存续期,闻遥早从殷殷期盼到如今随便他们。
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相处漠然与几近温柔的忽视之下,她早知道…她父母自成一个小世界,她是一个人的,在她无声孤寂的小世界里娇纵任性,找乱七八糟的存在感。
可这娇纵没有留给过姚朦和闻白帆,于是闻白帆和姚朦都不知道她女儿骨子里韧而强,并且…不在意世俗。
她漠然与世,人人皆怕的口诛笔伐和人言可畏,闻遥不畏。
他们在沉默,对这样的闻遥几乎无语。
闻遥在混乱的百无聊赖下,竟然浮现起段思远眼底偶尔的慌乱和脸红。
那能撕破她的温和,柔软而又生动在她眼前。
她在人潮挤挤的街头,摁住闻遥凑近的面孔,她的亲吻落了空。
闻遥不满:“为什么?”
段思远耳尖微红,目光稍带回避,显得害羞:“都是人。”
闻遥想着想着,当时嘈杂,如今在记忆里却偏偏静默消音,只有段思远腼腆着躲。
那时日光如练。
她弯唇抿起一点笑:“其实我一直这样,”她淡然的戳破姚朦和闻白帆对她文静懂事的印象,“没药救了。”
她救不活了。
人是可以一直一直活下去的,只要天时地利人和,没有疾病侵扰,闻遥觉得她可能能长命百岁。
所以说祸害留千年。
可她从未想过自己能活过十八岁。
十八岁是很美好的年纪,在这个时间定格是她的梦寐以求。
闻遥看着生命岁月一点一点走,然后在荒芜的地方遇见了温柔的持卷人。
她满身书生气,抬眼的眸光冷淡剔透,却像道光束。
光就是这样通透的质地,带着暖意。
闻遥伸手够了够,那束光就直接落了她满身。
姚朦哪里见过闻遥这副样子,死性不改、偏要撞南墙的面孔,固执的像带着面具。
姚朦问得直白:“所以,在一起了?”
闻遥说:“对啊。”
早就在一起了,接过吻,做过很多很多事情。
神情温柔缱绻,像在谈心底的被珍藏起来的宝贝。
姚朦还准备说什么,电话猝不及防响起来,赛西莱山脉的勘探要么推迟,要么现在刻不容缓,整体加快进度,天气局预测,一个月后会有气流旋回。
闻白帆叫闻遥“好好冷静”,等他们回来再谈,并且强行扼令闻遥和段思远保持距离。
初初一面,他几句试探,本以为是安心的存在,那个外表平淡温柔的女生,竟然…亲手拖闻遥下了深渊。
闻遥没应。
她今晚态度温和到不可思议,没有暴怒,没有声泪俱下的委屈,有一派慌乱和冷淡,糅合成了她复杂而奇怪的表现。
闻遥说:“再见。”
如很多年来一直做的那样。
等到客厅大门被碰上,闻遥摸出手机看了眼屏幕。
段思远给她发了消息,问她发生了什么。
闻遥不知怎么回,客厅里方才像一场审讯,并不只是针对她早恋的问责,还有…对她惊世骇俗的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