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思远说:“这不是你的错,闻遥。”
段思远讲严肃正经的话的时候,总喜欢连名带姓叫她。
闻遥说:“我知道。”
段思远说:“她做了选择。”
闻遥:“嗯。”
低低的。
段思远说:“她没给我们机会。”
这一次,是于妙没给他们机会,没给他爸妈机会,也没个这个世界机会。
有些人自杀前,会有很漫长的铺垫过程,那些人给了别人机会拉他们一把,但是于妙没有。
她孤独而决绝,死在黑色的夜里。
闻遥说:“哦。”
闻遥情绪失常了一天,第二天半天的时候被段思远请假带出了学校。
那个葬礼外,在墙角对着花掉眼泪的女孩子内心还是脆弱,脆弱极了。
生死在她眼里是天崩地裂的大事。
闻遥说:“成绩好就是任性,连请假带我出来都可以。”
她情绪反常到老师都发现了。
平时那样爱笑的一张脸总在恍惚,眼眶一红就格外明显,又不落泪,也没有声嘶力竭的哭泣,只是很冷淡。
班主任给她家长打电话,闻遥父母又在信号失联的地方。
沈中阳在别的省参加训练。
闻遥竟然也只能自己一个人。
段思远要了假条,老师要她收心管好学习,段思远摁了嗯眼眶,同意不了。
阮念到底心软,劝了几句。
心态崩比成绩差更糟糕。
段思远带闻遥出来的时候,闻遥还不太明白,直到校门为她开启,闻遥才反应过来。
站在校门口的奶茶店里,找了个靠玻璃橱窗的闻遥问:“你不是快要竞赛了吗,这样多浪费时间啊!”
段思远给她买了奶茶,端给她说:“不浪费。”
闻遥总在失神发呆,好像一句话没说就又神游太空去了。
段思远敲敲装奶茶的玻璃杯。
闻遥醒过来:“干嘛!”
看精气神确实比一开始好。
闻遥问:“你说,人死了会有灵魂吗?”她还是脑洞大开,“你说,于妙有没有可能现在就飘在这里看着我们啊?”
段思远:“……”
竟然真的接不住话题。
段思远摸了摸闻遥的发顶,问她:“你脑袋瓜里装了什么?”
闻遥说:“其实,我政治成绩还不错,之前学考还拿了a呢!”
她话题越跳越,段思远心越凉。
“所以我知道,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闻遥自己给自己解答了,“不然我爷爷奶奶那么疼我,他们肯定要来我梦里晃一晃的。”
闻遥看着段思远说:“可我一次…一次都没有见到过他们。”
她不看照片,都要记不起他们长什么样了,隻记得她总靠在白书研柔软的肚子上,听她给她讲花和草的知识。
“远远,”闻遥又说,“我想吃冰激凌。”
想吃甜的、冷的。
段思远去给她买。
其实带闻遥出来干什么,她也不知道,只是想,外面开阔些。
闻遥捧着装香草巧克力冰激凌球的玻璃杯,看了段思远一眼。
段思远眼眸浅淡温柔。
闻遥便低头默默舀冰激凌吃起来。
段思远。
闻遥默默念她的姓名,知道自己不对劲,也知道这人在帮她。
也许…比帮再深刻一点。
她在救她。
临近冬日
闻遥便在街上闲逛, 段思远像条尾巴似的跟她。
如同她未被看见的很多年很多年一样,只是这次距离近一些。
恆梧商业街上夜市开摊了,点着灯, 陆陆续续撑起的摊子卖什么的都有, 人群开始闹嚷,电瓶车穿行而过,滴滴滴鸣个不停。
闻遥穿行其间, 段思远小心紧跟着,闻遥总不留心,稍一分心晃神, 就要被别人撞或者被电瓶车滴滴叫几声, 段思远扯扯她, 把人带到自己身边护着。
闻遥看着她笑笑:“晚上好热闹呀!”
段思远说:“嗯。”
闻遥想,这个人话真的少,少死了, 她哪怕往湖里丢块石头,也不只有一圈涟漪。
闻遥好奇问:“你为什么要带我出来呢?”
段思远沉默, 想起了她垂眼坐在教室里,似乎总要垂落下眼泪的眼,“因为看你不开心。”
岂止是不开心。
那是很难过。
闻遥是喜欢外面的世界的, 被框死在学校那一亩三分地里,她总爱隔着围栏望街道,眼神远远的。
即使她看上去很吵很闹很爱笑很天真。
而且…
段思远怕闻遥哭。
哭起来让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闻遥听段思远回答, 愣了愣,“其实我经常不开心的, 段思远,”闻遥一双眼睛看过去, 映在她反射街灯的通透瞳孔中,“我脾气很不好的,所以…不开心很正常。”
其实就连她自己也很少会因为情绪不佳请假出来放纵了。
段思远又不知道该怎么讲了。
她站在闻遥身边,小心翼翼用手指勾她。
闻遥大咧咧和她牵手:“干嘛啦,我没那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