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后来于妙成绩一落千丈,才被人看,才能得到一点批评。
于妙冷漠的笑了笑,她贴着门坐在地上,按理来说,她应该生气,然后推门出去,讲点什么或者想尽办法吸引她家里人的注意。
也许她父母会震怒,问她干嘛不好好读书。
也许只是…随意责问。
于妙想了想,没有出门,她忽然觉得挺没意思的。
不只是她从前那样做很没意思,就连她现在的人生也毫无意义。
她看不进书,她偶尔看看蓝天看看白云,才会觉得有点轻松,进入了人堆,总想做点什么。
于妙想了想段思远。
那个被她伤害过还能温柔说没事的人。
她想,那肯定是个很坚强的人,换她置身于那样的情景里,早就活不下去了,而她活的很好,又好看又清高,即便有难堪的背景,也被人尊重喜欢。
于妙最后又想了想闻遥。
那张十分漂亮的脸,穿好看衣服和鞋子,用精致的文具。
她疯狂嫉妒又十分喜欢的女生,漂亮任性娇纵,她爸妈只见过闻遥一次,就次次提她。
像是甜蜜罐儿里浸大的女生。
“你看人家小姑娘…”
“又好看成绩又好…”
于妙想,要做闻遥才好。
下辈子…要当闻遥一样的女生才幸福。
闻遥趁着下课跑下楼去,问打开车门准备跨上去的于妙妈妈:“阿姨,于妙接下来去哪里读书啊?”
那个脸晒得很黑,皮肤褶皱刻满沧桑的女人眼神盯在什么都不知道闻遥脸上,忽然笑了一声:“读书,呵,她没那个福气。”
女人脸上表情太刻薄,刻薄又悲哀。
她像是看到闻遥脸上的诧异,她说:“我记得你,小姑娘,妙妙带你到家里来玩过。”
那样漂亮鲜活的女孩和他们家阴沉沉、总讲阴阳怪气话的妙妙截然不同。
他们才奇怪,他们的女儿哪里能跟这样的女孩子交朋友。
只是事到如今,真羡慕啊。
“妙妙死了,只能下辈子再读书了。”
反正读书也读不出,就这样也挺好。
闻遥看不懂那个女人的眼神,只是耳边的嘈杂忽然消失了,脑子里忽然翁嗡嗡。
闻遥挡了他们走的路,被女人挥了挥,然后后退,撞到了段思远怀里。
闻遥想,那可是…死亡啊。
这样大的事情!
于妙父母上了货车,然后开出了学校,有黑灰的尾气。
闻遥偏头看段思远:“死了?”
她眼里茫然,又有控制不住的泪意。
死是件让人难过的事情,闻遥亲身经历的不过极其年少时的爷爷奶奶。
她一提死亡就眼红。
尽管她对于妙感情不深。
段思远看她泛红的眼梢,揽她肩膀的手心紧了紧。
没说话。
闻遥对死亡有莫名的敬畏,她从年少起就知道,命只有一条、隻此一次。
去的人不会再回到她身边。
闻遥不叫段思远陪着,叫她回自己教室去,段思远就守在门口,看着闻遥。
回到位置之后,严佳佳看她眼红,几欲落泪的样子,愣了:“你…为什么,段思远欺负你了?”
虽然想也知道不可能。
闻遥抬头看她一眼,忽然不知道怎么说这件事情。
其实她没必要哭,搞得好像她和于妙关系多好多亲似的。
可那曾经是她身边的人,是她亲眼见证的一条活蹦乱跳的生命,尽管这个人后来叫她讨厌又心烦。
可是…
不该是死亡。
闻遥只是眼眶红,她没掉泪,只是低着头,然后看也不看身边人。
于妙是从家里农家乐楼上跳下来的,因为是后脑杓落地,又是半夜,直到清晨她爸妈起来,出门才见到。
上了新闻的。
后脑杓汩汩的血干涸,连后悔的机会都没留给自己。
水泥地上的血迹一时很难清洗,来游玩的旅客曝光了这件事情。
闻遥翻了新闻看到的。
图片打了码。
闻遥想,为什么要死啊?
那日来同她告别的时候还鞠了一躬,显得很有蓬勃朝气,她都要以为去了别的学校,于妙会有至少比这里好的生活了。
她希望这人有更好的生活,至少那一刻!
段思远还是没放下心,她悄悄坐在闻遥身边。
闻遥朝她看了一眼,眼眸雾蒙蒙:“其实那天她朝我鞠躬,我是有点被吓到的,因为我觉得没必要,真不至于。”
她没帮多少,她也伤害过。
闻遥低头,手指在捻书角。
“所以…那是最后的告别,是吗?”闻遥问,“她有没有想我救她?”
事关生死,段思远连劝都不知道该怎么劝。
“她也来找我道歉了。”段思远说,“这不是你的错。”
闻遥理智上知道,把这件事情怪在自己身上,又蹩脚又无理。
可她忍不住。
她总有些过分的悲悯。
在面对弱势时,一点娇纵任性和自私自利都拿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