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不被发现时是感受不到痛的。
即使现在被薛静鸢问出来,江宜仍旧觉不到痛的感受。
她满脑子都是宋卿现在的状态, 虽然人是救回来了,可是今天一整天都是高危期。
宋卿随时会心臟骤停, 死亡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我给我的团队打电话了,她们在回来的路上了。”江宜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呼出来。
上手术台前,江宜第一件事就是联系了佩妮,为实验室里的人包了飞机连夜赶往江城。
长达十几个小时的飞行。
等她们到了以后,宋卿的状态应该也会平稳了。
只要撑过今天这一天的危险期,那么就一切好说。
薛静鸢看着江宜通红的眼眶,心里泛起没由来的酸疼和怜惜。
“这个病没得治,江宜。”薛静鸢长叹了一口气,尽管这话非常不好,甚至不该在此刻说出来。
可薛静鸢还是说了。
她看着身侧已经精神恍惚的江宜,既不肯处理伤口,又不肯停下休息。
颇有一种要在icu外面守一天的架势。
薛静鸢于心不忍,人不是机器,一直这样下去的话,会坏掉的。
起初薛静鸢并不理解,这个医学天才为什么会突然回国。
放弃过去十年累积下来的成就,光环和地位,就这样回了国。
毕竟以江宜的资历,如果被聘请回国的话,接任副院长的位置甚至是取代陈茉的院长位置也不为过。
就是这样傲的人,要做隻做主刀,不接助手位的人。
却甘愿屈居于一个小科室,甚至还被安排进急诊室,帮自己带学生,查文献。
但现在薛静鸢知道了。
江宜此刻的状态让薛静鸢想起十几年前,自己也刚到江宜的这个年纪,也是这样坐在病房外,神经高度紧绷的状态。
那个人躺在病床上的脸和此刻宋卿的脸交迭。
让薛静鸢有些分不清眼前是现实还是回忆。
想起爱人一点一点冰冷下去的身体,薛静鸢也是这样死死守着,苦苦熬着。
仿佛拚命透支自己的生命就可以为爱人换取生机一般。
但…
现实生活中没有续命这一说。
所以薛静鸢也没有奇迹发生。
刚刚还疲惫的人突然坐直了身子,转过眼看着薛静鸢,认真道:“所有人都跟我说,这个病没得治,可是我不信——”
薛静鸢的呼吸停滞片刻,她看着江宜通红的眼睛,倔强的神情,突然不敢接这句话。
“鸢姐我不信。”苦熬了十几个小时没休息的身体已经超负荷了,江宜的嘴唇泛白,不知道是因为紧绷的高压精神还是因为胳膊上的伤口失血过多,她现在看上去脆弱极了。
像一触即破的美丽瓷器,全靠最后一口气儿撑着。
素来张扬傲气的眉眼此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倔强。
尤其是那双清凌凌的眼睛。
江宜看着薛静鸢,一字一句道:“她刚刚给了我一场盛大的婚礼,现在却让我等在这个地方,随时有可能接到她的死讯鸢姐我不信。”
“我不信这个病没得治。”江宜咬着牙,眼尾通红:“我江宜的字典里,从来没有不行这两个字。”
“就算真的要到那种地步,我也要拆了阎罗殿,把人捞回来。”
薛静鸢被她眼神中的倔强给震撼到,这样傲的话从江宜嘴巴里讲出来,薛静鸢竟然没有半分想反驳和怀疑的情绪。
不知道为什么。
这样狂妄自大的话被江宜讲着,薛静鸢隻觉得理所应当。
江宜就是江宜,她往那边一站,就是底气。
薛静鸢点了点头,应了声:“好,我陪你。”
陪你,也算是陪那个时候的薛静鸢。
这个病像刺一样扎在薛静鸢心里已经十几年了。
久病不愈的伤疤像烙铁似的滚烫印记落在心上,表面平淡结痂的伤口内里早已经腐烂。
每每夜深人静时,伤口总是会反覆发痛。
“这么些年我手里的资料也足够了,我陪你。”薛静鸢看着江宜的眉眼,痴迷又眷恋道:“你做什么,我都陪你。”
江宜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回廊上安静极了,江宜闭上眼睛可以听见自己心臟疯狂跳动的声音。
撑住啊江宜。
你不能倒下。
为了姐姐,也为了自己。
薛静鸢看着江宜隐忍的情绪,纤长的鸦睫在眼睑下投射出阴影,颤动的长睫似振翅欲飞的蝶,仿佛随时会惊碎眉间的脆弱。
电梯门叮一声停下,急促的叫声从电梯口传来。
“出事了江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