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做了国君,她封了英侯,荣华富贵她不在乎,却从此和清闲无缘。今年是大灾之年,老天不知有什么窝心事,泪水倾盆。连着两三个月暴雨,天下洪涝,诸国无一幸免,只是程度各有不同。远川有赖这几年修起的水利工程可靠,受灾不算特别严重,也淹了四个大城和诸多小县。各国受灾不同,国策应对也不同。远川以赈灾救民为首要任务,从陈洛清算起,全国动员。卢瑛以钦差之身,带领京城医科工科的士子士女去到受灾最严重形势最复杂的郡县。她日夜泡在灾区,帮助当地太守和兵士百姓一起加固堤坝疏通积水,重建房屋,调发救灾粮,坚苦卓绝……每天累到满身泥水往棚子草席上倒头合眼就能睡。就这样在抗洪前线奋战了几十个日月,如今终于天气转晴,灾情缓解,重建和赈灾都走上正轨,卢瑛完成使命,拖着早已透支的身子回京。
山高路远,除了赶路没别的事做,忽地松弛下来,她隻觉得脑袋晕乎。正当她迷迷糊糊低头打盹时,马前传来惊喜的呼喊,把她的精神唤回来些。
“英侯,陛下出城迎接了!”
卢瑛猛然清醒,立马绷直了身体瞪大眼睛远眺,果然看见了城门外众人最前的陈洛清。时隔多日再次看到媳妇,卢瑛眨眼就把眼睛眨酸了。
陈洛清见马蹄忽然飞驰,不由得迈步迎上,迎得卢瑛转眼到了眼前,勒马翻身便要跪。
“臣参见……”
“英侯!”陈洛清及时扶住卢瑛,没让她跪下,还在衣袍遮挡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臂,偷摸传递着再见她的快乐:“你辛苦了!”
又黑又瘦,卢瑛的辛苦已是肉眼可见。
“臣尽本分而已,不算辛苦。陛下辛苦了……”卢瑛看见陈洛清也消瘦一圈的脸蛋,心疼得眼睛更酸了。她媳妇她最了解,平日里都是工作狂,何况是灾时。她极想关怀她媳妇又不想当众说情话,克制地顺嘴打趣:“陛下还特意出城来迎接,臣受宠若惊……”
“呃,也不是特意隻接你。”
“啊?!”
“今天算上你,有三个赈灾钦差回京。你们每一个我都要在这迎接的。”
以国士相待,一视同仁,这是陈洛清作为国君的基本素质。
“合着公事公办,一点特殊感情没有!唔……洛清……”
“小火卢子……”
拥抱被思念推了出来,衝破礼法撕开束缚,紧紧搂出卢瑛的腰背。妖妃独一无二,别的重臣可没这待遇。从基本理智而言,陛下也有情不自禁的时候。陈洛清在这种时候对卢瑛的情感表达总是肆无忌惮,并不遮掩她的爱意。哪怕是在城门外,众目睽睽之下。
“洛清……想你……衣服脏,别给你弄脏了。”虽然嘴硬,实际上小火卢子可比陛下要脸多了。如愿以偿的特殊感情让她被抱红了脸。卢瑛半是羞涩半怕自己风尘仆仆的衣袍真的弄脏陈洛清,轻轻想把陈洛清抱开,把朝思暮想的悄悄话推到两人独处时。
陈洛清以长发做挡,偷偷亲在卢瑛颈后:“你先回宫休息,洗澡吃饭,等我忙完了回来。”
“我就知道你不能忘了洗澡的事!行,你还要接别人嘛。我回去等你。”
吃饭,泡澡,皇宫里的设施用度和灾区相比简直就是两个极端。可这些本能让人放松身心的享受并没让卢瑛感受到快乐。也许是疲劳过度的缘故,吃完洗完她就晕乎地爬上御榻,把自己丢给连绵虚无的梦境,直到被陈洛清抱进怀里,心才在胸膛里安定。
吻从额头开始顺着鼻梁落在唇间,安抚卢瑛疲惫的身心。
“洛清……”御袍庄重材质硬挺,贴着脸有点不舒服。卢瑛闭着眼在媳妇怀里蹭了个姿势,扭头亲回了一口:“你去忙吧,不用急着……”
“咦,你怎么知道?”陈洛清见卢瑛困得睁不开眼了心里却清清楚楚,真是又心疼又难舍。
“你衣服都没换,肯定还有事……去吧,我再睡会。”
行。陈洛清塞妻子进被窝,自己整理袍服发冠,去理政殿继续她的公事。两位和卢瑛同日到京的大臣齐涟和邵平吃完了赏赐的御膳,正式面君。此时两人已换上干净的朝服,在阶下向陈洛清行礼。
陈洛清看二人,皆和卢瑛一样黑瘦,确是从灾区辛苦而来。区别是邵平出身平民,通过科举应试做的官。齐涟出至地方贵族家庭,接替父亲职位入仕,因才能出众被提拔京城。如今这景象,是远川新政的重要体现之一。有才能的平民与贵族之子女同有机会站在国君面前,身负重任。不过同样的艰苦,在邵平比实际年纪要显沧桑的脸上留下更深的沟壑,却给齐涟英俊的五官增添些稳重风度。
“赈灾关乎民生大计,又急如星火,不是件轻松的事。你们辛苦了。”灾情好转,灾后各事趋于稳定,陈洛清连日绷紧的心总算轻松几分,格外能体谅到奋战在洪水前线官民的辛劳。“记大功一件。”
邵平齐涟皆按规矩谢恩陈情,不敢贪功。在陈洛清这功便是功,繁文缛节反而是不甚重要。她感念二人辛苦,想留他们在京城休息一段时间再赴新任。邵平却有奏请。
“陛下,臣在保城灾区受教于当地老水工,对灾后疏水筑坝颇心得,此次回京把老水工一同带来了。臣听闻铁城灾情严重急需人手,臣请命再赴铁城,尽微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