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桩桩件件令人烦闷,陈洛瑜心情郁结,极想停下来歇口气。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不知道从哪天起,京城突然传起一则流言。
三公主与卢瑛之间的流言。
三公主在朝上发狂要刀劈刺杀她杀手的事,虽说国君明令不得声张,但那日亲历者众多,还有燕秦的林云芷,这等百姓喜闻乐见的宫廷奇闻仍然不可避免地在流传在京城百姓的茶余饭后。这次的流言便是那件事的解密版。
解密一向低调不冒尖的三公主为何会突然暴起,发起大殿劈人的疯来。那是因为啊,那个叫卢瑛的杀手,在三公主流落民间时,哄诱三公主与她有了肌肤之亲!同为女子,竟骗得三公主对她情根深种!所以在三公主得知真相后,才会失态至极,恨不能活劈了她!
流言既然走了这个路数,那就如脱缰野马拉都拉不回来。茶馆里,拱桥下,街口,伶人的戏文里,说书人的故事里……百姓们津津有味地听着影射三公主和卢瑛爱恨情仇的各种版本的秘事,仿佛说的人唱的人就在当事人身边,仿佛亲眼所见。
不那么好听的、不成体统的、不堪入耳的……甚至还有细说肌肤之亲的!越传越离谱,越说越过分。而这些过分离谱的源头,隐隐约约指向春涧宫。
面对流言,陈洛清选择了隐忍。无论外面说得有多难听,三公主府就当没这回事,从陈洛清到晋阳屈婉,没有一个人回应这些流言,闷着头一丝不苟地处理自己分内的公务。三公主府能当没这回事,春涧宫不能。陈洛清能忍,陈洛瑜不能。流言还没平息,陈洛瑜的宴请就到了。
不同于面对澈妃邀请时的犹豫,陈洛清痛快答应,还要带着府里人一起去赴约。二姐相邀,陈洛清郑重对待,需特意梳妆一番,让一同去吃饭的三人在屋外稍等一会。
今夜陈洛瑜没有设宴在春涧宫。晚宴据说也是家常便饭,就安排在她宫外的别院里。即是便饭,屈婉和晋阳都脱下官袍换上便服,倒是覃半云把素来宽大松弛的衣袍换了正装,都以各自认为恰当的分寸,准备去吃陈洛瑜一顿。
“阳子,你不去帮殿下梳妆吗?”陈洛清没出来,三人闲等无事,忍着肚饿聊天消遣。
“不用。她说她自己弄。”晋阳双臂相抵抱在胸前,轻松自若。
屈婉道:“不知道春涧宫又要搞什么鬼,殿下可能还要想想应对之策。”
覃半云点头,深以为意:“宫里的事有话都不好好说,弯弯绕绕多着呢,不能看表面。”
“没错,我都想不到殿下会送东西给临光殿……殿下是真能忍下这口气啊……要是我恨不得……”
“嗯……所以说咱没有人家的心胸啊。晋阳跟我说要找被褥和炭火时,我还以为是要送给天牢的驸马。”覃半云细眉飞扬戏谑的笑意爬上说书人的眼角。“等驸马回来了,我们可以挑拨离间啊。”
听到挑拨离间,晋阳可来了劲,两眼晶亮地催问:“怎么呢?”
“驸马回来后,说起天牢又阴又冷……‘你们怎么不给我送过冬的东西呢,冻得我哟!这点事都做不好?你们和我媳妇是在好道上认识的吗?’‘驸马啊,不怪我们啊,家里的这点东西都让殿下送给你大姨子啦。’‘怎能都送出去呢,你们没摁住你们殿下我媳妇吗?’‘驸马啊,过年的猪,受惊的驴,生气的媳妇,上岸的鱼,这叫四大摁不住。第五大摁不住是啥知道不,没憋好屁的三皇女。那我们摁得住吗,摁不住啊……’”
“哈……哈哈哈!”晋阳被覃半云逗笑,笑弯了腰。屈婉也咧嘴嘿嘿。大家笑成一团。
砰!
这时一声轻响,房门洞开。三人同时回头,立即收敛笑容,严肃起神色。晋阳放臂垂手,挺直身子,一点也没有刚刚嘻嘻哈哈的样子。
“殿下。”
“走。”没憋好屁的三皇女走在最前,大步流星。她隻以玉簪束发扎成尾辫,身穿深色素雅冬袍,脸上淡妆比起平时清秀倒显出几分英气。晋阳屈婉覃半云紧随其后,总觉得今日哪里不太一样。
即是便饭,不需要大张旗鼓。陈洛清有屈婉三人陪伴,连多余的侍卫都不带,轻装简从到了陈洛瑜的别院。
别院仆人毕恭毕敬把三殿下一行人迎进门。地上积雪被扫净,干爽一片。远远近近错落有致的矮树冬草搭配颇有讲究,一眼望去银装绿叶雅致非常,不愧二公主出众的审美和高雅的品味。
陈洛瑜一身淡黄锦服棉袍,雪狐毛领,在雪景中亭亭而立。好似已久等妹妹到来。
“二姐!”
“洛清……”
陈洛清拱手弯腰,规矩行礼:“见过二姐。”
陈洛瑜忙跨前一步,扶起陈洛清。姐妹执手,情深意切,仿佛刺杀欺骗通通都不存在。
“洛清……”陈洛瑜托紧三妹掌心,拍在她手臂,关切问道:“伤好了吗?”
陈洛清笑道:“劳二姐挂念,好了。”
“好好!汤正好滚了。快入席。”
晚宴是露天宴,厚暖的坐垫和矮案已经摆好在院子里,就摆在树影中。主客隔路相对而坐,陈洛清在前,屈婉三人并排在后。陈洛瑜身后则是薄竹珺沐焱和余柯,所有人入座,没有仆人近前伺候。今晚斟酒盛汤看来要亲力亲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