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吗?”卢瑛摆弄脖子下的戒指项链,羞涩又自得地征求媳妇的意见。
“好看得很!”陈洛清也举起左手,对月欣赏。“我真的很喜欢。”
卢瑛心满意足,忍不住想抱妻子又亲又蹭,可是当众这样太放肆了,于是归心似箭。“好,钱花完了,回家!”
“嗯……啊?这就完了?”
“又吃又买的你还有啥不满的?”
陈洛清遥望江雨楼,收掌握拳抱紧戒指:“不是不满,就是还以为你要带我夜游永安,月下抒情,去江雨楼下听曲……”
“哎呀天嘞,整这虚头巴脑的。回家回家,回家我们干正事……嘿嘿。”
“噗……怎么笑得来这么的……下流?”
下流,下流人物。这是当今世道给歌姬舞姬之类人的烙印。是,以歌喉身姿悦人媚人,被高高在上的君子雅士不齿。
可是,她们有得选吗?
归流一脚尖轻点,在光可照人的黑石砖上点出层层涟漪。画中水纹,把她托起。衣袖飘卷,手中长剑化笔,蘸柔情做墨,画决绝心声。
如果能选,是否也想像殿下那样,作一名心有沟壑的画家?或是学婉儿,成为坚毅果敢的武者,又或者像晋阳,以赤子之心享受生活……
腰下垂发,柔若无骨,又忽地顿地而起,如松挺拔。她以神动剑,衣摆腰带旋舞,画风,画山,画水,画心中人。状似明月泛云河,体如轻风动流波。
不,如果能选,她还是想跳舞……跳舞何错之有?舞者何罪之有?王公消愁在梨园,还要怪你红颜祸水。看你美,便视你为物,随意强迫之,残害之。错在他们,罪在他们!
“好,跳得好。本大人有赏。”厉焕锋已经喝到满面通红,眼中归流一益发妩媚动人。他随舞叫好,摸索怀里才想起珍珠已经给了归流一,便提起酒壶,把壶中酒向案前洒了一片,当做赏赐。“女人就是该这样柔美温顺。学男人穿铠甲,上阵,逞凶斗勇都是有违天理。”厉焕锋既投靠了陈洛瑜,说这话不知是在讽刺谁。毕竟全国第一女将便是大公主陈洛川。
归流一忽然收住眼神,再出剑时,画笔入风不见,剑锋剧利。水纹波动渐烈,神收气出,以气御剑,身姿腾清风起,当真翩若游龙,刚柔并济。
天理?如果有天理,而天理不灭你这种烂人,那这天理也是歪理!
画中乌云蔽天,暴雨倾盆。风、山、水转眼被剑气搅绕,裹住画中人,浮现出心心念念的脸庞眉眼。
殿下,您在哪?您若是在这,是不是要再问当年您问过而我答不出的问题?
流一,你为谁而舞?
我为谁而舞?
殿下,为何这支舞不是跳给您看……如果不是跳给您,那又是跳给谁的……
大雨不歇,水纹汇聚。舞袍下肌肉随力而起,手腕翻腾飞舞,剑气疾驰如大江俱东流,雨针掠山岗!
竟是淋漓畅快!最后一舞,舞由心生,舞随心动,原来我的舞是在说我的心吗?
“跳得好!流一,不用再跳了。”厉焕锋酒酣耳热,解开甲衣,敞胸露怀,眼神迷淫地盯着归流一唤道:“良辰一刻辜负不得,在这,就在这,来陪我入梦。”畜生行径,也敢宣之于口。
入你混蛋个王八爹!
剑气暴起,破画而出直向厉焕锋扎去!
殿下,我入不了您的画,但我找到了那个问题的答案了。
当!
厉焕锋挥拳,一拳就把长剑打飞。剑锋划破案旁帷幔,叮当落地。
“流一。”他轻蔑笑道:“我当年就说过,武器在你手里,只是个玩意儿。”他放下拳头,看见站立大厅中央的归流一。剑画皆收,舞已罢。她没有入画,而是站在此间生死场里,长发披散。之前束发的木簪被握在左手,皮环绕在木簪上用右手拉开。已经瞄准住他。
“你还在玩弹弓吗?那就更是玩意了哈哈哈……”厉焕锋看见归流一放在弹弓上做弹子的好像是他送的珍珠,不禁哈哈大笑。“我也说过。你的弹弓准是准,但是力量不够。女人嘛,力气总是小的。”
“是吗?”归流一从肩到手纹丝不动,青筋在手臂上悄然暴起:“这几年,三公主府里有个女人,教了我怎么把玩意变成武器。我倒要试一试,我们婉儿有没有吹牛。”
“哦?哈!好啊。”他抖楞着肩膀坐正,酒气与讥笑溢出嘴角:“我们来看看,是你小弹子打得快,还是我抓得快。”他收笑舒掌,英俊的脸庞扭起了狰狞:“要是我抓到了,我可就不再这么客气了。”
归流一微微一笑,无惊无惧:“如果天理真的有,那你就抓不住。这弹子,是为那些被你残害的舞姬,为我自己讨回公道!”
嗖啪!
珍珠如离弦箭勾光而去。厉焕锋盯着自己颤抖的右掌空空如也,难以置信。紧接着他视野急速模糊,血和浆浑浊着喷涌出眼眶,挤出那颗被染污的珍珠正好掉在他掌中,通红滑腻。
“嗷!啊啊!”
惨绝的嚎叫响彻江雨楼。归流一没有丝毫耽搁,跨步挪身抓起长剑,就地一滚,踏住在血污中翻扭的厉焕锋,手起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