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微光穿透云层和薄雾染上她们半身,引起呼声大作。
文长安和熊花糕在迷糊中被这一呼惊得一齐转头,确认之后同情地问道:“平常也这样吗?”
卢瑛反手抚开陈洛清颊上垂发,笑得踏实:“习惯了。”
习惯这香甜的鼾声,就像习惯每天有她的日子,有太阳升起,有清风千里。千里之外的京城今日也是天高气爽。今天不是上朝的日子,陈洛瑜依旧早早起床,一身正装。清晨有一场送别。林云芷要动身了,却不是燕秦方向。
“洛瑜君,这是我带来的御酒。父皇……咳咳……父皇不许我贪杯。我要闭关修习书法,喝酒不好。这些没喝完的……咳咳……就赠与你了。望洛瑜君不……咳咳……”
陈洛瑜赶紧上前两步,关切地想扶住林云芷帮她抚背:“哎哟,云芷君受伤还没好吗?我大姐就是太认真了,下手这么重……”
“不不……咳……没事。”林云芷连连摆手,满脸豁达:“拳脚无眼,一点小伤再有几天就好了。全力以赴才是擂台的意义。洛川君武艺又精进了,我自愧不如,明年回燕秦还要加倍努力练习。”
“你伤还没好全就进山去鸿才院闭关,好像随行的御医也不在……”这次辞行,陈洛瑜发现林云芷来时身边那三个随从已经不在队伍中,有心多问一句。“我还是从宫里御医院调拨一位御医给你……”
“谢谢洛瑜君好意,实不用这么麻烦。这不是他们去买特产,不巧有人路上病了,我就把大夫派去照顾病号。她给我配了药再走的……咳……我自己吃两天就好了,不用担心我。反正鸿才院就在城郊,离京城不远……洛川君在擂台上也受了点小伤,可好些了?”
“我大姐啊,应该……”
好些了吧。
临光殿里,新的药膏,由侯大夫精心调製,再被陆惜用掌心催热,涂在陈洛川背后的伤痕处。
“唔……”
“川!”陆惜听得陈洛川轻声□□,急停下手上动作,跨到她身前,用细棉丝帕擦拭她额头的冷汗。“疼吗?”侯大夫嘱咐养伤要静气宁息,可近日事处处和这四个字作对,陈洛川这伤好得慢。
陈洛川睁开眼睛,平常冷如寒星的眸中此时映出的是平静温柔,试图以之安抚陆惜的焦急忧虑:“伤上加伤是这样的。没事,一好全好。”她以服药强压旧伤又添新伤为代价,又一次在擂台上战胜林云芷,没有给意气风发的燕秦三皇女首胜的机会,正如她强硬的政见。战隋阳,也不做燕秦傀儡,是陈洛川心目中远川该走的道路。在她看来,远川如不自强军力,只顾在燕秦隋阳两大国之间软弱,必是取死之道。
可惜,她父皇不这么想。
政见的分歧犹如鸿沟,亲情在皇权的天然隔阂下不可能跨越。陈洛川现在每走一步都觉得有四面八方掣肘,但她为了自己和其他身后人,是不可能停下的。
还好,有眼前之人陪在身边。只是和陆惜纵马奔驰于边塞的日子,好像越来越遥远……
“还有一帖药,应该熬好了,我去拿。”
敷在陈洛川皮肤上的药是陆惜亲自煎,自然也亲自去取。话音刚落,她起身就走。陈洛川思绪远游间,竟下意识地想拉住陆惜不让她远离。手臂伸得晚了一点,隻虚抓得她远去的背影。就在这时,心腹门外求见。
陈洛川收回心神扯衣披裹,挡住伤痕和身体,让人进来。
“主公,前方来报,毫无卢瑛的消息,三公主更是没有生还的痕迹。是否还要再查?”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当日痛下杀手,希望一切消散于长陵山。如今杀妹传言嚣起,朝中也有陈洛瑜的人以此做文章,明里暗里挑拨于国君耳边。此次擂台取胜虽然奖赏和往年一样丰厚,但陈洛川门下已有两人被找了由头贬职外放,大概就因由于此。她的压力日益沉重。唯一破解之法就是陈洛清能够生还回京,那一切传言就烟消云散。所以世事变幻难料,彼时望她死,此时盼她生。可惜人一生一命,不是想死就死想活就能活的。之前下得了狠手,后果陈洛川也会全部认下。反正卢瑛应是死了,也算是事情了结。该是接受事实,全力对付陈洛瑜的时候了。
“不必再查,收回来吧。我妹妹洛清,已经死于山洪。”
“真的吗?!”死于山洪的陈洛清听到郎中对卢瑛断腿复诊结果,喜上眉梢,眼眨嘴动间鲜活得不能再鲜活了:“真的好多了?腿长正了?”
郎中拍拍手,捋着须胸有成竹道:“你这说的,之前也没歪啦。我扎的板子,那不能歪。只要她不乱动!你看,好好躺几天,这不就好多啦。再养个二三十天,差不多能拆板下地了。”
“谢谢先生!麻烦您再给她看看有没有其他问题,我就怕断腿引起了别的什么……”
“没事!刚刚看过了,脉象眸象舌苔什么的,都正常。就是多喝水,别碰伤腿。我再开两副助她长骨的药,吃了以后就三十天再来看看。”
看来一切都很好,陈洛清和文熊二人都是喜色满脸,唯独卢瑛自己恍惚有心事的样子。
腿快好了,应该高兴。为何胸口沉闷,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