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拉到篮子里的就是菜,还怪她是正艺歪艺。高个一边往边上让一边招呼陈洛清:“姑娘,借一步说话。你来你来你来……来了啦!”
矮子也满脸堆笑,谄媚地哀求陈洛清:“姑娘,你试试看,吹一下让我们听听。那怎么说,救场如救火啊!飞燕,快去把我们唢呐拿来,跑着!”
他身旁头上梳两辫的小姑娘真的像隻飞燕般撒开腿就跑,顷刻就把唢呐拿来。陈洛清却没有接。纵使她再怎么不以金枝玉叶自居,也不能接受陌生人吹过的唢呐。高个正要开口,矮子看出陈洛清的为难,竟立即看得懂人心,抓过唢呐不住地往袖子上擦,然后双手捧给陈洛清,陪笑道:“姑娘,这是新的唢呐,没人吹过。本来是想我们鼓吹师傅今天开音吹通的。您别见怪。”
陈洛清听他说的诚恳,又看哨嘴确实是崭新的铜色,终于接过了唢呐。见她愿意一试,高个喜出望外,抬眼打望离宅门够远,试试音想是无碍,便催促陈洛清吹一段。
陈洛清倒是冷静,再三强调:“我只会师父教我的曲子。要吹也只能吹那个。”
“行!你吹喜乐都行,大不了我们现学。只要你真的会吹,学起来很快的!”
陈洛清把铜哨在自己袖子内又擦了几遍,然后含进嘴里,眼前仿佛出现了屈婉严肃郑重的脸庞。
殿下,我教您的是正艺,不输箫笛,可登大雅之堂。
陈洛清在心里点头,领会师父的精神,运气吹响。
高亢,悲怆,凄楚,透人心脾!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高矮个张嘴瞠目,回过神后马上拦下陈洛清,高兴得快要哭出声来。
“姑娘!吹得好啊!你是真的会啊!你太谦虚了,还说不会丧礼的曲!”
“我是不会,这不是……”
“这不是丧礼的曲什么是丧礼的曲?!”
“啊?!”
“丧得不能再丧了!你天生就是干这个的!”高矮个恨不得左右两边挽住陈洛清的胳臂,就要把她往白棚白幡下拉。
“那不行,我师父说这是正艺!”陈洛清震惊之余,还不忘屈婉的教导不忘初心。“怎么能去吹白……”屈婉肯定盼望的是陈洛清的唢呐能登大雅之堂,而不是灵堂!
“谁说白事不是正事了?那怎么说,为人两件事,生和死!葬礼,最郑重不过了,正得不能再正了!”
陈洛清双目放空,仿佛刚刚的唢呐声是扎了她自己的心,刹那间衝击太大,做不好决定。
“那怎么说,你今天帮我救场,帮我们渡了这难关,我给你一百文!”
一百文!听到这关键的三字,陈洛清双眸瞬间聚合,目瞪口不呆:“我觉得!你说的也有道理……”
干啥不是干啊,就当为百姓服务了。
当,当,当当当……
满满一把铜钱从陈洛清的掌心落下,叮叮当当的落在桌面,谱写出陈洛清眉梢嘴角的快乐。
卢瑛躺在床上扭着头,震惊地看满载而归的人肆无忌惮地炫富。今天陈洛清出去赚钱,她又恢復了一个人在家的状态。痛定思痛,她决定遵医嘱,没必要下床时就把腿吊起,扎扎实实养几天。几乎睡了一整天,睡得她又迷糊又晕乎。就是这么浑浑噩噩中,还要担心陈洛清病是不是完全痊愈了,还会不会下大雨啊,可别为了多赚两个钱耗费身体之类的,睡得是迷梦连连。好在精气神随着陈洛清的回家振作了一点,紧接着耳边络绎不绝的铜钱声让卢瑛逐渐清醒过来。
“你……借……借的?”卢瑛说话间有了不好的猜想,要是陈洛清被生活所迫,让人蒙骗借了高利贷可就麻烦了!
“不是,我赚的!”陈洛清神采奕奕,既没有干一天重体力活的疲惫也没有出满身汗的污渍。
“啊,你终于想通了!去黑市伪……”
“你怎么还忘不了那个呢!”陈洛清见卢瑛猜不到边,又好笑又心急,恨不得就要脱口而出。“君子六艺,生财有道!我今天赚了一百文呢!”
“你等会……”以陈洛清现在的自我定位,到底干啥能一天赚一百文?卢瑛彻底清醒,赶忙把腿放下,坐起身用手掌狠狠地抹了两把脸:“你干啥了?”
“嘿嘿。”陈洛清挥手向后,把腰带上别的唢呐抓到卢瑛面前:“这个!”
“唢呐……帮人卖唢呐这么好赚?”
“……不是卖,是吹。我今天吹唢呐去了,赚了一百文。”
“啊!”卢瑛眼神顿时惊奇,难以置信:“你会吹唢呐?!”她一时不是很信,毕竟身为一国公主琴棋书画茶花诗都可能精通,甚至骑射弓马也能熟习,但是吹唢呐的公主,也太……不过她转念一下,陈洛清也不是一般公主,她就不是一般人。
倒也不是不可能。
卢瑛正要开口,忽见陈洛清发髻结辫根部沾着什么东西,白花花的。她扶床倾身,帮陈洛清摘下,捏在指尖。
“纸片?”
“哦,不小心粘上的吧。”陈洛清不以为意,只在意卢瑛不信自己会吹唢呐。她也不多说,决定事实胜于雄辩,拿起唢呐就含进嘴里,鼓起腮帮子运气……
高亢,悲怆,凄楚,是那么摄人心魄……这要不是卢瑛腿断了,保准能从床上蹦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