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柔软温度隔着薄衫立马就传到卢瑛胳膊。她本来可以支撑,被这么一扶倒像泄力了般,只能乖乖点点头,倚靠着陈洛清的力量加快了点脚步,跟上瘦嬢嬢。
又走了好一会,陈洛清感觉永安城的喧嚣热闹都被甩在了身后。宽阔的石板马路渐渐缩成了小径。路的两旁商铺房屋越来越少,大树杂草则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有风吹过呼啦啦树动草响。当陈洛清视野方圆中只有一处屋子时,瘦嬢嬢终于停下脚步,指着这屋子墙后道:“到了,就在这。”
陈洛清和卢瑛一齐歪头去看。原来腰墙杂草后百尺之处还藏了一个院子,两间瓦房。那屋后就是大山,应该是走无可走了。
偏成这样,居然还有一户邻居。门上一把锁,有桃枝出墙来。
“这院子也是我家的。”瘦嬢嬢家房产是真不少,站在外面能看出房子院子确实不破败,是打理过的,可惜就是太偏僻。要去城中心快走也要一个多时辰。“这已经租出去啦。和你们一样也是两个姑娘。她们是本地人,现在应该出去做活不在家。你们要是住在隔壁,有事情可以互相照应。”
不用她说,也看得出这房子有生活气息。院子腰墙不高,站在外面就能看到院子里面长衣绳上零星晒的衣服裤子。
陈洛清扭着脑袋环视四周。不知是不是身处山脚风要大些,陈洛清觉得这里比永安城中市井要清爽凉快一点。周围因为人少无人打理,有许多杂草荒木,景致却不算恶劣,不是个坏地方。
相对于她注意的重点,卢瑛看房则实际得多,关心的问题与过日子休戚相关。
“这里离水源近吗?走过来好像没看到溪流小河。”
“有井的啦。”瘦嬢嬢一边掏钥匙,一边指向两个院子相隔中间的一口古井。“你们两家一起用。绝对够啦。茅房厨房是各用各家的哦。再走几里,有小溪,不过有井你们够用的啦。”
门锁打开,瘦嬢嬢推门而进,向两人指点屋子:“你们看,院子可以吧。前两年夏热,我们家避暑就过来住了。这地都翻过。你们想种点花啊菜啊直接种就行啦。那,茅房、厨房,不大,但你们两个人住,绝对够啦。”
卢瑛陈洛清点头,跟着瘦嬢嬢进了主屋。“这里是厅,你们看椅子桌子都有。旁边次屋是卧房,床也有。都不大,但是都规规整整的。”
卢瑛见厅屋和卧房都开窗朝南,砖瓦结实,没有潮湿感,还有必要家俱,心中已满意七分。
“这里是山脚下,不靠近山路。安全、安心、安静。”瘦嬢嬢夸完三安,还是自怯地笑笑,补充道:“就是离街市远了点。”
“确实远了些,您看房租……”
“妹妹,我开最低价不还价哦。一月八十文。绝对不贵。我们家是暂时不住在这,想要人住着,房子才不会破败。算是半租半送啦。”
“押金呢?”
“人家都是押三个月。我看你们外地来也不容易,就押一个月好了。但是最少要租半年,如果不租了,提前一个月跟我说。每月初三前给我租金。”
卢瑛看看陈洛清,见她正专注研究房里家俱安心交给自己做主的样子,就爽快点头道:“好。”
房子顺利租出去了,瘦嬢嬢也高兴。房里备有纸笔墨,租契都写好了放在橱子里。她从怀里掏出房契地契和自己的户牒给卢瑛查看。
“哎呀,租出去了我总算不用再揣着了!”
“知情,户牒。”
陈洛清被卢瑛召唤来身边,终于有机会用上自己写的那块保真的户牒了。瘦嬢嬢看了两眼,放心地还回,与陈洛清签下契约。
署名时,陈洛清挥笔一蹴而就。瘦嬢嬢看着她落款的三个字,微皱了皱眉,奇怪地看了陈洛清一眼,倒也没多说什么,折好租契和收到的当月租金押金一起放回怀里。嘱咐了几句有事来果铺找她,瘦嬢嬢便走了。留下两人可以仔细打量这块小小新天地了。
至少对于陈洛清来说是这样的。
卢瑛干完大事,此时没力气再转悠,一屁股坐到最近的椅子上,吁气道:“疼啊。”
陈洛清拖来另一张椅子,帮她架起伤腿。“又疼了?”
“没事,走路多了点。”
“现在安顿下来,你终于可以好好卧床,养一养伤了。”陈洛清这头心放下,那头心又起来:“刚刚房东大娘,为什么看我的眼神那么奇怪……”
卢瑛也注意到瘦嬢嬢复杂的眼神,伸手要过那张租契。“我看看……啊,我想我知道原因了。”她翻过字墨,指住陈知情三个字:“你这个字……”
“怎么了,这是禳体。”陈洛清还以为她要夸这字写得好,微有自得。
“我是不知道这是什么字体,但是我知道这样的字,在有些地方,是用在白事上的。”
“白事?”
陈洛清一脸懵懂。卢瑛奇怪难道皇宫的白事不叫白事,只能解释道:“白事就是……哪家死了人,要写幡。白幡你知道吧,写在幡上的字,就是你写的这个字的样子。所以很少有人平常落款写自己名字时会写成这样的,这不是稍微显得有那么点……不吉利。哎呀……嬢嬢刚才肯定惊一下。”
“原来如此……”陈洛清恍然大悟,反而放下心来:“在宫……我家……我父亲喜欢正稷体。正稷体最为庄重。所以祭祖祈神时,写幡我都是写稷体。我不知道禳体在永安会用在丧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