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诉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其实她想说,不止是瘦了,其他的地方比起刚见面的时候也有了很大的转变。
比如脸上的小表情多了,就连重下巴上的肉似乎都有了点活力,不再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像个拉扯住她生命力的钟摆,沉重又生硬。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她发呆的频率越来越少,并且反应也快了很多,不会偶尔像在挣扎什么一样表情阴郁。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些都是很好的转变。
她纳闷的是,为什么江惟听明明吃饭比以前更规律了,甚至经常吃些高热量的食物,却不胖反瘦?
她侧目看着那个喜悦写了满脸的人,楼下的夜灯映得她的脸上多了些光彩,不同于以往的黯然无光。
她似乎在……慢慢变好。
祁诉想着,不知不觉把最后一口热巧喝完:难道是,关于她的身体状况好转,所以体重和状态都越来越好了?
就算再隐晦,一直这样盯着人家看,总会被察觉。
江惟听地反应从一开始的拘谨,到后来的小羞涩,最后脸红心跳,终于忍不住了。
祁诉的眼神仿佛陈酿,那么容易醉人,被她看得久了,江惟听隻觉得心臟都跳的越来越大声。
“你一直看我干嘛?”
她的声音很小,似乎生怕惊扰了祁诉的目光。
祁诉一怔,刚好她主动问,就干脆把自己琢磨的问题问出口。
“你……是不是一直以来,身体都不太舒服?”
江惟听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她以为这样的气氛之下,祁诉应该会开开玩笑之类的。
到底要不要说,她陷入纠结。
到目前来看,祁诉算是她最亲近的人了,也是唯一一个从相识起就一直护着她的人,如果说了,她大概率会怜悯自己,那自己在她那儿无疑有了更多的撒娇权。
可那也代表,她的软肋,她的不堪,都要一丝不挂地展露在祁诉面前。
祁诉万一还没做好准备怎么办?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接受自己的朋友有严重的抑郁症,不但是经济上的拖累,也会是情感上的拖累。
她真的应该说吗?
看她沉默,祁诉并没有催促,反而更安静地站在旁边,甚至不再盯着她看。
她知道江惟听有心事,人与人之间就算是再亲近的关系,也需要给自己留一点保存秘密的空间,更何况她们只是朋友,就算不告诉她,也是情理之中。
江惟听喝掉最后一口,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转过身直面祁诉。
“祁诉,我确实有一件事瞒着你。”
祁诉的手一紧,心里竟然有一丝得意的情绪倏忽而逝。
和“江惟听的顾虑”相比,很明显,她赢了~
“嗯,你想说就说。”祁诉也面向她,有几分没来由的紧张。
她为自己被信任而喜悦得意,也为自己承担这份信任而紧张。
可无论江惟听接下来说什么,她都不会因此而抛弃她,就像上辈子江惟听为了她的清白赌上一切那么果决,她也会不计一切地承担她的秘密。
在祁诉做好心理建设的同时,江惟听开口了:“我,我有抑郁症,很严重的那种,已经四年了。”
恍如一隻无形的手揪住祁诉的反应神经,她愣在那儿,因为这个从来没想过的答案。
上一世的江惟听是宽容大气的代名词,面对前辈谦逊有礼,进退有度 ,面对后辈也是春风化雨,和煦温柔。是圈子里少有的一致好评。
可她现在说,她有很严重的抑郁症,已经四年了。
祁诉忽然失语,她看着眼前笑的很释然的小肉包子,晚风如此凛冽,竟也刮得她有些伤怀。
江惟听并未错过祁诉眼中的心疼和怜惜。若放在以前,她脆弱的自尊不会允许别人对自己投以这样的视线,可现在不同,她巴不得祁诉多怜爱她一点,多心疼一点。
只有这样,她才能得到祁诉更深层次的包容。
“我感觉,我的状况已经好了很多了。”江惟听错开视线补充,她也不舍得祁诉太心疼她,毕竟是个还算沉重的话题,她好像太矛盾了。
“那,明天可以和我去做个系统的体检吗?”祁诉问。
江惟听愣住,她还是有些生理排斥医院之类的地方,尤其是如果和祁诉一起去的话,医生会把她的所有病情都和祁诉交代清楚。
她不想让祁诉知道那些面,最起码现在还不想。
祁诉看出她的排斥,想了想,既然自己已经把这件事提出来,不妨多劝几句。
她靠近一步,身上的香味也朝江惟听聚拢过来。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应该对自己当下的身体情况有一个了解,我也不会打探你的病情,我只是陪你去,哪怕我只是在缴费窗口等你都可以。”
江惟听垂下头,指节扣在栏杆上,好半晌,在祁诉以为她仍打算拒绝的时候,答应下来。
“好,你和我一起去吧,我自己去要害怕。”
她还记得她确诊的那个下午,是她的高中班主任带她来看医生,当时她去门外等结果,她听到她的老师失控的喊声。
“什么?抑郁症?你真没搞错吗?”
那个声音很难以置信,比江惟听本人似乎都更难以置信。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她忽然觉得更自卑,更怯懦。好像路过的每一个人都听到了班主任的惊呼,每一个人都在用异样的视线打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