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自然醒。
睁眼时,温楚捕捉到从窗帘缝隙中飘进来的天光, 一时恍惚。
意识回笼, 她支起身体从床上坐起, 这才发现床的另一边空空如也, 原本应该是躺在自己身边的秦见纾早已不见了人影。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环境, 屋子里空荡荡的。
温楚脑海里,还回荡着昨晚睡前对方哄自己的话。
她第一反应,是伸手去摸床头的手机。
【睡醒以后给我电话。】
不意外地看见一条短信,应当是是秦见纾早上出门前特意发的。
温楚眉头一拧,面色不善直接拨了电话过去:“早上为什么不叫我起床?”
昨晚说得好好的,合着都是在哄自己玩呢是吧?
温楚有些生气, 又觉得比较受伤。
她以为昨晚自己说的那些秦见纾应当是听进去了,结果转眼,还是这样。
电话那边的背景音有些吵,听起来像是在医院大厅, 又或者是病房走廊。
秦见纾捏着手机走远了一些, 过了好一会儿, 她的声音才从电话那头徐徐传来:“早上闹钟响了一会儿, 但是你没醒。”
“我看你昨天那么累,又睡得晚, 就想让你多睡会儿。”
听出来温楚有些生气,秦见纾解释完后又放软语调多添了句:“不是见外。”
温楚冷淡淡的:“你骗人。”
秦见纾又好笑,又好气。
她站在走廊尽头的位置回头望了一眼乌泱泱的走廊,将声音刻意压得极低,轻叹出声:“温楚,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一个不会心疼女朋友的形象吗?”
温柔的嗓音沿着手机声筒传到那边,宛若情人就在耳畔低语。
“……”
她岂能听不出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原来,秦见纾是在心疼自己。
温楚抬手用力搓了搓耳朵,感觉自己仿佛被很轻地电了一下。
百炼钢也化为绕指柔。
就这样被对方轻飘飘地反将一军,温楚态度转变飞快,甚至已经开始觉得自己大清早刚起床就找人发作,着实是有些胡搅蛮缠了。
“那好吧。”
她忽然别扭起来,隻得快速转移话题:“那我一会儿出门直接过来,你和阿姨吃过早餐了吗,还需要带什么东西我都帮你一起带过来。”
“我来大姨妈了。”
“你一会儿过来的时候帮我在路上买两包卫生巾,要……”
“我知道。”
听到这,温楚抢先截断她的话:“我知道你用哪个牌子。”
这点小事,难道还要秦见纾特别提醒?
温楚放下虚下去的底气这会儿又找了回来。
那头,秦见纾很轻地笑了一声:“嗯,那你记得吃早餐。”
挂完电话,温楚起床洗漱。
出门前,她又折返回卧室里将睡得凌乱的床小心铺好,这才放心离开。
除了秦见纾交代的卫生巾,温楚还去了药店,她买上止痛药一起捎带过去——对方生理期的头两天,偶尔会疼得厉害。
这次过去,温楚总算见到秦见纾的口中的养父。
和秦妈妈一样,爸爸是位面相和善的中年男人,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礼貌地开口感谢。
两口子身上都有一股浓厚的书卷气息,温厚,知性。
至此,温楚算是知道秦见纾身上那种自如的优雅和修养是从何而来了。
秦爸爸早上的时候已经过了病危观测期,从监护室转到了普通病房。
医生上午来了两趟,给病人家属说的是观察两天没问题就可以直接出院。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能够这么快的出院,说明是急病已经缓和稳定下来,可以回家休养。
不过秦爸爸这病由来已久,拖了这么多年,根治已经不可能。
油尽灯枯,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这一家人心里跟明镜似的,偏还说说笑笑,尽量不在彼此面前流露出太多的悲伤情绪。
看到这样的一幕,温楚有些触景生情。
她不由想起自己的父母。
老温的身体这些年也不是很好,一年到头,总会有些小病小痛要往医院跑。
从小就在父母溺爱中长大的她很难想象,如果自己的父母有一天也像这样躺在病床上安静地等待死亡的降临,自己会是怎样的心情。
这世上折磨人最深的,大抵就是“无能为力”这四个字。
想到这一层,温楚就更心疼秦见纾了。
不像自己,秦见纾从小到大唯一获取“爱意”的来源,就是养父母。
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
温楚在丰城待了近一周的时间,中途秦爸爸出院的时候,她曾私下同秦见纾提出自己要不还是外出住酒店的好。
刚巧这话被打水回来的秦妈听见,第一个不同意。
“住什么酒店!住家里就行,温楚你和小纾的关系那么好,叔叔阿姨欢迎都来不及,去外面住酒店多浪费钱。”
秦见纾则是一言不发。
她眉眼含笑,一眼望进温楚的心里,轻声问:“听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