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泽兰猛得咳出一口河水。
此时此刻,泽兰的眼前是一片夜空,他早已被冲到了岸上。
背后粗粝的滩涂砂砾提醒着他,他还活着。
等等,管教虫呢?卡洛斯现在在哪里?那个亚雌现在在哪里?在有知觉的第一时间,泽兰便被脑海里的想法惊醒。
他拼尽全身力气动了动指头,才逐渐感受到了肢体的存在,以及躺在他怀里的重量。
直到最后一刻,泽兰都没有松开卡洛斯。
“卡……洛斯,卡洛斯。”
泽兰的嗓子已经嘶哑到说不出话了,就连这么几个词,都好像要用光他全身的力气。
“咳咳咳,醒醒,我们……我们上岸了。”
怀里的“亚雌”却没有丝毫反应,一点动静都没有。
卡洛斯在他怀里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连痛苦的表情都没有了,一丝一缕的黑发贴在他耳畔,衬得面色也愈发惨白。
细看,甚至连胸腔都没了起伏。
“卡洛斯。”
仍然没有虫回应他。
泽兰连一分一秒都不敢耽搁,他迅速将卡洛斯放平在沙滩上,靠着身体重量按压着“亚雌”的胸腔,一遍又一遍地做着心肺复苏。
可没有用,一点用都没有。
虫神似乎总爱跟他开玩笑,在给予他希望的时候又将之夺走,在他快要看见光明的时候又再次拉上帷幕。
他早该想到的,亚雌根本没办法承受冥河的冲击力。
卡洛斯是选择相信他,这才随他跳入了冥河。
一阵巨大的恐慌几乎要将泽兰吞没。
如果不是他,管教虫也不会和他一起被追杀。
如果不是他,管教虫此时或许正在梦乡里安眠。
如果不是他,卡洛斯也不会这样冰冷地躺在泥地上。
这个奇怪的虫,就像是虫神落在他身边的一个神迹,不论在什么时候,卡洛斯似乎总能化险为夷。
明明是那么聪明的一个虫,却因为他而躺在这里。
这个奇迹般的虫绝不应该死在这里。
“卡洛斯,别开玩笑了,快醒醒好吗。”
卡洛斯那双如黑耀石般的眸子看向他时,总是闪着光的,可面前的虫现在却紧闭着双眼,生死不知。
一定还会有办法的。泽兰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
他长吸一口气,捧着卡洛斯的脸慢慢俯下了身子。
泽兰的唇紧紧贴向怀里的‘亚雌’,气被他一点有一点地渡了过去。
泽兰身上的伤势其实很不容乐观,自从被河水冲上岸,他头部受的几道伤口根本没有止血,满头满脸的血看起来极为狰狞。
汩汩的鲜血顺着他的额头与下巴滑落,滴落在泽兰胸口,也滑向两虫唇齿交合的位置。
猩红的血液成了这夜色中最夺目的色泽,铁锈的血腥气息也逐渐充斥整个口腔。
泽兰甚至都无法分辨这是他的血,还是怀里‘亚雌’的血,血液交融间似乎连生死的距离都可以跨越。
“唔!”
卡洛斯惊醒地时候便尝到了这铁锈般的吻。
所有的感知都好像汇聚到了那柔软的唇上,他的身体本是被冥河给浸泡到凉了个彻底,说是跟僵尸一样都不夸张。
唇上的一把火却在顷刻间燃尽了他身上的寒意。
单身20年,卡洛斯还是头一次被人做人工呼吸,这也是他第一次与“人”唇齿相接。
明明他才是被渡气的那个,可卡洛斯现在却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
是血液太烫,还是唇上雌虫的体温太烫,头晕脑胀间,卡洛斯怎么也想不明白。
“泽……”
他想告诉雌虫,他醒了,可他刚想念出一个词,就又被吞没回去。
“唔!泽兰!”
卡洛斯伸手猛地推开雌虫的胸,这才将两虫彻底分开。
“咳咳咳!泽兰,我没事了,你看,我没事了。”
卡洛斯撑着地,疯狂咳嗽,直到猛地咳出一口河水,这才又能正常说话。
此时,云开雾散,填天上挂着的月亮也终于显现出身影。
月光轻轻笼罩在两个虫身上,也让卡洛斯得以看清眼前的一切。
面前的雌虫简直狼狈到了极致。
泽兰五对庞大雪白的翅翼本该是最有威慑力的存在,可在经历冥河的折磨后,就像十根沾了水的鸡翅膀,每一根羽毛都湿哒哒地贴在根部,它们生怕伤了虫,便小心翼翼地耷拉在两边,看起来可怜极了。
雌虫的胸腔还有四肢,更是被乱石撞击的没有一块好皮肤,乍一看就像是个血虫。
当然最为触目惊心的,还是泽兰的脸。头上的血顺着雌虫的脸流下,滑过雌虫毁容后斑驳交错的伤疤,看起来简直可以吓哭虫崽。
准确的说,任谁见了都能被吓晕过去。
“泽兰别那么严肃,你看,我还好好的。”他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想安慰一下雌虫。
卡洛斯觉得他现在是那个快被吓哭的虫,可听了他的话,那个表情狰狞到快哭的虫却成了泽兰。
“对不起。”
面前的雌虫似是想伸手碰碰他,可雌虫似乎注意到了自己手上的泥与血,又猛地缩了回去。
“对不起……”
“好了,你什么时候成了复读机?”卡洛斯看着眼前垂眸不再看他的虫,一下子也有些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