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遇,”宣宁眨了眨眼睛,轻声说,“我现在相信,你真的很了解我。”
夏日的光芒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滚滚热浪被室内的空调减弱了威力,却依旧让人晕眩。
周子遇看着她闪着光的眼睛,心意微动。
他开口想说什么,却见她忽然从包里拿出车钥匙,在他眼前晃了晃。
“要不要一起去兜风?”她露出狡黠的笑容,“今天我来给周总开车。”
“好。”周子遇答应得毫不犹豫。
开的是他送的那辆小沃尔沃,没有别人知道,自不必担心被无孔不入的狗仔跟到。
周子遇坐在副驾驶座,抬眼看着前方的路标,问:“要去c市?”
他们从城市道路直接开上高架,再一路驶上城际高速,看这方向,便是冲着c市去的。
宣宁紧张地握着方向盘,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路,不敢有丝毫分神。
“到了就知道了。”
这是她第一次开上高速公路,也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展现出害怕的样子。
一个半小时后,驶出高速,又在乡镇道路上花了半个小时。
看着有些熟悉的建筑和街景,周子遇很快认出来:“要去看蒋院长和孩子们?”
他记性一向好,哪怕只见过来过一两次,都能记住。
“嗯,”宣宁点头,唇边抿着靠近‘家’的舒展笑意,“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去另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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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里,舒淑兰看着助理刚刚发来的星云官方账号的消息截图,迟迟没法回神。
随之而来的,自然还有好几个合作方试探过来,想要索赔的消息。
她没想到,短短几日,情况便这样急转直下。
白礼璋没有同她商量过,甚至没有提前告知,就直接对外宣布要与她离婚。
尽管身为公众人物,她早就习惯了被无数人窥视的状态,但这种被自己的丈夫背刺,还要承受旁人的议论的感觉,却是第一次。
她觉得难受极了,仿佛被人当众打了一耳光,又仿佛被无数只蚂蚁嗫咬着身躯。
“你什么意思?”她干脆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说:“我已经请了律师起草离婚协议,稍晚会发送给你,你可以请你的律师看一看,其中条款若有异议,便请双方律师约定时间,一起协商。”
这样公事公办的态度,让舒淑兰心里堵得慌。
“你一定要这样吗?”
白礼璋似乎叹了口气。
“大家都是成年人,彼此还是多留一分体面吧。”他说着,声音越发无力,“淑兰,道歉吧,这是你欠她的。”
舒淑兰捏着手机,神情倔强,没再说话,便挂断了。
她咬咬牙,点开正吵得不可开交的评论区,翻看底下不断刷新一条条评论。
“白礼璋都道歉,你怎么还当缩头乌龟?”
“敢做敢当行不行啊,心安理得这么多年,难道以为不会有报应?”
“离得好!让你天天装贵妇装恩爱,现在塌房了吧!”
“大大方方道个歉有这么难吗?没让你倾家荡产不错了!”
手机还在不断弹出消息提示,是助理发来的合作方消息,一个一个,从前那么殷勤地讨好,如今都变了脸。
怎么没让她“倾家荡产”?
她深吸一口气,将已盈到眼眶边的泪水憋回去,咬着牙说:“不就是道歉,我做便是了。”
长路
宣宁开着车, 先经过福利院,再是当初被她卖掉的那套老房子。
“周子遇,这儿你也来过的, 对吗?”
从那一个个窄小的巷子口经过的时候, 她没有停下。
“嗯。”周子遇看着附近熟悉街景, “是蒋院长告诉我的, 这儿是你长大的地方, 对吗?”
正值傍晚, 夏季的晚霞格外灿烂, 他们开着车拐上了一座小山丘, 沿着蜿蜒的山路上去,恰能看见右侧浸润在橙红光芒中的一片片低矮建筑。
淡淡的青灰色墙体与茂密的绿植交织, 明明是陈旧的建筑,却因为往来的商贩、居民增添了许多市井生活气息, 反倒显得格外有生机。
“对, 上学的时候,我常常傍晚一个人走到上面来。”靠近这儿, 视野开阔了,宣宁的心情也跟着舒展开来,“那时候, 这条路上的人, 比现在还多。”
现在,路边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大多是五十岁左右的老夫妻, 晚饭吃得早, 这会儿便结伴来散步消食了。
宣宁将车停在半山上的一处小公园旁。
这是个一眼能望到底的公园,除了四面围成一圈的低矮植被, 便只剩下中间的台阶和儿童玩乐区。
“都旧了。”宣宁带着周子遇下车,走到秋千边,伸手推一下,顿时有格外沉重的吱呀声传来。
周子遇站在她的身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粗重的铁链锈了大半,表面的油漆剥落得七七八八,站得近了,甚至能嗅到那生而微酸的气息。
“应该很久没有修缮了。”他说着,握住宣宁的手,让她别碰到生锈的地方,“别划到手。”
宣宁没有抽开手,而是顺势反握住他的手,引得他心有所觉地顿了下,转头仔细地看她,总觉得今天的她很不一样,仿佛有什么很重要的话要对他说。
“我小时候常来这儿,”宣宁就这么握着他的手,带着他往旁边走几步,“那时候,这附近还没有这么多小区和居民。”
她说着,抬起另一只手,指了指离她曾经住的老房子有一段距离的一片高楼:“那些,都是这两年才建的,大家如今去处变多了,来这儿便少了。我小的时候,也没别处能玩,只数这片山丘,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总得到入夜,才会少些。”
周子遇倒是抓住了她话里的其他,问:“你那时经常经常夜里来?”
“嗯,”她点头,说,“我小时候朋友不多,爸爸还在的时候,那些孩子们虽然嫌我爸爸是个怪人,但还是会同我一起玩,后来爸爸走了,他们便都不和我玩儿了。我只好等晚上,他们都回家了,再一个人到这儿来玩一会儿。”
如果是有家的孩子,父母多会关照,小孩子夜里不要出门,以免出意外,而她无人管束,才能像个野孩子似的在外随意游荡。
周子遇握着她的手,忍不住紧了紧,大拇指指腹在她的手背上摩挲着。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以后不会了。”
宣宁笑了,摇头:“周子遇,我今天带你来这儿,可不是要装可怜的,而是有话要对你说。”
周子遇不知怎么的,心跳忽然开始加速,整个人也悄然紧绷。
“你说吧,我听着。”
“很多年以前,我九岁那年,爸爸去世后,姑姑从海外回来看我时,曾想过要将我一起带走,从此离开这片土地,随她在海外安家,可是我拒绝了。”
“那是个好机会,”周子遇知晓黎漪的身份背景,“她能给你提供更好的生活环境,宣宁,你为什么没有去?”
“那时,我刚刚从s 市见完舒淑兰回来,被她拒之门外,她亲口告诉我,希望我再也不要出现在她面前。”宣宁望着远处的小镇光景,干脆在台阶上坐下。
“我以为自己只是因为不甘心,才会堵着气选择留下,可是后来我想,更确切的原因,应当是我害怕。”
周子遇想了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