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素回家吃了晚饭。家里还是老样子,保姆在料理家务,母亲在织毛衣,一双眼睛淡的扫过来,说道:“你回来了啊。”
然后便没有多余的话,他们是生活在水中的一家,各自蜷缩在泡泡里,透明的隔膜。母亲的听力不太行了,电视里的声音开得吵闹,一个喜气洋洋的声音跳出来,“你们一家还是模范家庭呢。”
继父今晚没有应酬,整点到的家。见到她回来神色也是淡的,嗯一声便示意众人上桌吃饭。餐桌上各自都对各自的问题,陆涛先发问的,“听说你实习的地方有个人因为诈骗被抓了?”
黎素低头喝汤,头也不抬,“是嘛,我不太清楚啊,我只知道他突然辞职了。”
“好像是卖假酒被举报,金额很大,估计要关蛮久的。你和这人熟悉吗?”
“不熟。”
“那就好。”
“爸,你之前让宋归宜调查的事有点门路了,饭后我听你说吧。”
终于有了个可插嘴的话题,母亲即刻接口道:“宋归宜就是你上次叫过来吃饭的那个吧,你们最近到都怎么样了?”
黎素笑道:“就是这样啊,男女朋友关系,他有空来看看。”
不赞同的一瞥,“你自己的事我不会多管,可是他这个人看起来奇奇怪怪的,他是搞艺术的吧?这种人最会花言巧语,你要记得和他保持些距离,别太心软。”
“你想多了。“继父近于斥责般打断道:“她没你想象的那么蠢,很多时候我还担心她太聪明了,聪明反被聪明误。”
黎素低头微笑,不置可否。
饭后黎素去书房找他,继父坐在书桌后面,前面摆了把椅子,黎素坐下,两人面对面互望,情形无限接近于审问。
继父先发制人,一个居高临下的手势,“是宋归宜有事让你来问我吧?”
黎素说道:“是也不是,他和我说了一些事,我想来问您。霍劲松的书房里有您的帽子,我还能认出来是我妈前两年送的。我没有看监控,但是估计您是周三和他见的面,我记得那天晚上您没回来吃饭。”
陆涛的眉毛一横,“你怀疑我?”
黎素笑道:“那自然是不敢。只是这个案子没什么线索,您既然委托宋归宜帮着看看,如果之前有忘记的事,那不妨说一下。”
“我这一辈子行得正,坐得端,还不用让个毛头小子玩过家家来问我话。”陆涛的眼睛沉下来,沉重叹口气,“宋归宜他对你的影响很坏啊。”
黎素仍是在笑,“这么容易被别人影响,那您也未免太看低我了。我只是单纯好奇,霍局退休也有一段时间了,您有什么话突然和他说。”
“这件事我本来不想说的。你既然一定要知道话,那我就说了。霍劲松他啊,弄出件丢脸饿事,去洗头房找女人胡搞被抓到了。看他年纪大了,交了钱就能走,但是有以前的属下认出他了,和我说了。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弄成这样多难看,我就劝他一下,要是实在太闲,就去再找一个,反正现在观念也放开了。”
黎素有些诧异,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忽然明白继父为什么对这个普普通通的失踪案紧咬不放。因为霍劲松要是真的和人私奔了,那多少也是他的过失。他圣人的记录册上容不下这样的污点。所以他就是宁愿霍劲松死了,也不希望他和人私奔。
陆涛轻蔑道:“你妈有一句话说得对,你不要和宋归宜走太近。他这个人不行,从这件事的调查上已经可以看出来了。”他咳嗽两声,鼻子里哼出一声气,继续道:“他这样的人我见多了,急躁贪功,自以为是,仗着有一点小聪明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总想做一个大事。他调查的方向完全就是错的,这件事要么就是普通的失踪,要么就是家里人做的。他却像是把事情闹大,往连环犯案的方向去了。这怎么可能?哪有这么多连环犯案的人。他完全就没有往合理性的方面去考虑,如果是连环犯罪,那犯人把老人带走以后安置在哪里?一个也就算了,如果有好几个,难道不会引起周围人的怀疑吗?而且这么做肯定是为了图财,那就应该盗领老人的退休金,可是这样的事情也没有发生过,那连环犯案是为了什么呢?完全说不通。这小子根本就是胡来。”
黎素说道:“我明白了, 你找宋归宜调查这件事,不是想找到人,而是想看着他失败。”
“我这是为了你好,他这个人不行,以后不能护着你。”
“那我护着他也一样。”
陆涛说道:“你真是一点温柔都没有。唉,像个男人,你让你冒进主义者的个性盖过了你女人的本份。”
黎素轻笑,“是吗,我倒觉得这世上只有两种本份,强者的和弱者的。弱者的本份是听命于强者。强者的本份是不要沦为弱者。仅此而已。”
黎素原本准备在家里住下了,洗澡前却忽然收到宋归宜的消息,“有线索了,你回来吗?”黎素犹豫片刻,便下楼开车去。
你这个反侦察水平很危险
宋归宜收到了整理出的名单。在那一百多个失踪者中,有十五人是宁波籍的,再由医疗记录筛选,这十五人中有八人都在市第三人民医院就诊过,而且就医时间不重合。
宋归宜根据入院时间和失踪时间整理了一张表,黎素到家时,他正巧可以得意洋洋炫耀成果,“从每个人的入院时间到失踪事件来看,有七个人都是可能的受害者。他们都是入院后四个月内就失踪了,那个孙小妹可能之前就是市第三人民医院的看护,会在病人中寻找可能的下手对象,通过老乡的身份攀关系,最后把人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