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聊黄隆才知道,郁寻春完全是个不知名的业余爱好者,主业是独立音乐人。
他很意外,又觉得很可惜:“为什么不走职业?”
为什么?
郁寻春没想过,但细想的话,其实他从没想过要走上职业大提琴演奏家这条路。
郁寻春:“不知道,没想过。”
“你父母也没想过?”
郁寻春笑笑没说话。
黄隆也不气馁,再三邀请:“现在也不晚,你还年轻,二十岁有没有?完全够你在圈子里闯出一片天。要不要考虑下我们乐团?”
郁寻春摇头:“我还是更喜欢做音乐。”
黄隆有些可惜,问他住哪里,需不需要搭便车。
郁寻春想着他本来后面也要去听黄隆指挥的演出,现在先和黄隆聊一聊也是好的。
他这种级别的大师可遇不可求,聊天也是一种偷师。
便不客气地报出自己的酒店,巧的是还真顺路。
两人聊了一路,黄隆越聊越喜欢,他发现郁寻春这小孩儿的某些音乐理念和他很合得来。
知道他要在游戏里做西洋和民乐融合的大型史诗音乐后,兴致更高了。
音乐无高低,管弦乐团和民乐团听着像是两回事,但圈子并不相斥。
他恰好认识一位国乐大师,说等郁寻春回国后找机会介绍他们认识。
两人互留了电话和微信,郁寻春临下车前,黄隆还想再努力一把。
他是真的惜才,不想放弃郁寻春这株好苗子,邀请他回国后去看他们乐团的演出。
“我已经买好票了。”
黄隆闻言也觉得真是凑巧:“哪一场?”
郁寻春报出场次时间。
这场演出是在乐团自己的剧院里演出,黄隆说:“那你到时候联系我,等演出结束我带你在剧院逛逛。”
郁寻春当然不会拒绝。
将他送下车,黄隆靠在车边吸烟。
中途他一直没说,他觉得郁寻春长得有点眼熟,很像他刚任职乐团指挥时,队里的一位大提琴演奏者。
叫什么来着?
二十多年前的事,黄隆实在难得记忆。
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
黄隆隻记得对方是个女孩儿,在大提琴这方面算不上特别有天赋,但极其刻苦,临近三十终于当上了她梦寐以求的首席。
如果继续在这条路上深造,虽然不一定会有什么特别的成就。
至少可以稳坐几年首席,让她多年努力没有白费。
可惜心性不够坚韧,当上首席就好像彻底完成梦想那样松懈了下来,很快就被队里年轻又有天赋的小孩取代了。
之后就从乐团消失,倒是偶尔听同事说,好像退圈结婚生子去了。
对她记忆深刻,是因为在她成为首席前,是真的很刻苦。
对她印象又不算特别深,是因为她只是一位中庸的演奏者。
郁寻春没有回酒店。
和黄隆分别后, 他带着大提琴起了河岸附近的广场。
白天广场里的人并不比傍晚少,一大群鸽子在广场中央闲庭信步,调皮的小孩跑过去,鸽群呼啦一声飞开, 落在教堂房檐或者喷泉雕塑上。
远赴重洋来的游客站在鸽群附近, 高举着胳膊等待信鸽降落。
有人坐在咖啡店里闲聊, 有人欣赏着街头艺人的表演。
郁寻春穿过人群,向中央喷泉的位置走过去。
离得近了,他才发现昨晚看好的位置上已经有了人。
那是一个穿着汉服的女孩, 编着漂亮的发髻, 插着珠翠, 用古琴弹奏着一首经典的流行歌曲。
旁边摆着一个小摊, 立着一块小黑板,用英文写着免费汉服体验。
另一个穿着不同款式汉服的女孩,正在给碧眼金发的小孩做髮型,围观的人发出一声声美丽的夸讚。
郁寻春远远看着,那边弹琴的女孩一抬头,两人恰好遥目相对,他微微颔首,女孩也笑着对他点点头。
郁寻春看了一会儿,转头开始寻找另外的地方。
他没有自备小凳或者音响,郁寻春只能找了个花坛坐下, 打开琴盒, 取出大提琴。
简单地擦弦调音后, 他持弓搭上琴弦。
对于表演的曲目, 郁寻春并没有事先准备,琴弓搭弦那一刻, 他都不知道自己要拉什么。
周围步履不停的游客,偶尔会向他投去好奇的一瞥,也有几人在他准备时,就驻足停下。
大概是好奇这个帅气的年轻人,能拉出什么样的曲子。
郁寻春选择了圣桑的《天鹅》,这是一首优雅而孤独的大提琴独奏曲。
很美的一首曲子,很能体现大提琴浪漫和纯澈的一首曲子。
河岸边人来人往,郁寻春并没有被影响。
没有专业收音和音响,大提琴水一样的琴声也传不了太远,只有零星驻足在旁的人才能听见,郁寻春也不在意。
揉弦拉弓,他自己就沉浸到了琴声里。
恰好他身后如镜的湖面上,一隻白色天鹅展开翅膀划过,掀起一丝涟漪。
而后它在乐声中低下了高傲的头,梳理着自己漂亮的羽毛。
郁寻春的琴盒斜靠在身边,并没有摊开放在地上,但仍有人往他脚下丢硬币。
硬币撞在他脚上,立着滚了两圈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