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作微顿,垂眸低笑,似是放下一桩沉重的心事:“晏哥哥在。安心睡吧。”
“嗯。”
她把眼睛也藏了起来。
她果然是世间最了解他的人啊。
他知道她看见礼物一定会动容,她也知道他会因为她的动容而动容。
所以她那会儿就趁机把藏在指甲里面的毒下到水里啦。
差一点点就被他发现。
幸好他仍然无法抵抗她的眼泪。
她可真是个坏女人。
抓到他破绽,算计他真心。
炫耀示威
云昭想装睡。
晏南天却用他那修长带茧的手指一下一下、不紧不慢地梳犁她的头发。
指尖微凉微硬,恰到好处地抚按她的脑袋。
舒服过头了。
云昭感觉自己像一只正在被撸毛的猫。她挣扎着不想睡,眼皮却实在不争气。
‘我才不要被他哄睡着……呼……’
她睡过去之后,他依旧坐在床榻边,轻抚她的头发。
这姑娘,侧颜雪白,红唇微噘,攒尽了世间娇憨灵秀。
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姑娘啊。
晏南天垂眸,淡淡笑着,好像要在她的榻沿坐到地老天荒去。
直到窗外侍卫出声示意。
云昭睡到一半,忽然莫名惊醒。
“晏哥哥……”
她下意识喊人,却没能收到回应。
殿中静悄悄,看沙漏大约是二更天。
云昭起身,披上外袍,边往外走边炸毛:“晏南天!你没听到我叫你吗!”
路过那只装着鲛绡的水晶缸时,睡得迷糊的脑袋微微灵醒了三分。
隔着水光,云昭目光复杂地望了望它。
【唯愿执子之手,偕老白头。】
他的字写得真好看。
本该是抱在怀里好好珍惜的心意,如今却被孤零零晾在这里……还投了个毒。
‘晏南天,都怪你!’
她恨恨地想着,牙有点痒,心有点酸。
她别开视线,大步闯进他就寝的侧殿,“晏南天!”
帐幔一掀,只见床榻清冷,空无一人。
满榻被褥堆放得整整齐齐,伸手一探,一点儿温度都没有。
他没在这儿过夜。
他竟然没在这儿过夜?!
云昭愣了下,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心脏已经先一步开始狂跳,“咚咚咚”,震得胸腔生疼。
一股强烈而怪异的兴奋感涌遍全身。
有点儿像愤怒,有点儿像紧张,又有点儿像激动。
……是话本子里描述的那种“捉奸”的感觉。
云昭深深吸气,冲出主殿,站在殿前高阶上,杀气腾腾地环视四周。
东华宫夜间也有执勤的宫人,他们训练有素,像沉默的雕像,静静守在自己的位置。
云昭大步经过时,宫人纷纷行礼。
她越过中庭,直奔西殿。
果然,远远便看见西殿不再只是燃着暗烛的样子——里头点起了暖黄的宫灯。
云昭止不住地冷笑。
她放声喊:“晏南天你给我滚出来!”
一名脸熟的侍卫像鬼魂般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低声对她说道:“云小姐,殿下并不在这里。”
云昭喝斥:“滚开!”
侍卫神情无奈地劝说:“殿下真不在西殿,云小姐请回吧。”
“我叫你滚!”
“殿下吩咐过……”
云昭忽然眯了眯双眸。
她撇开侍卫,噔噔噔踏过回廊,目光复杂地盯住一扇雕花大木窗。
西殿中的烛火在窗纸上投下栩栩如生的影。
虽只是些寻常物件的影子,但敏锐如云昭,一眼就看出窗榻边的矮案上有晏南天用过的杯盏。
他那个人,饮茶之后,总习惯把盏盖放成一个摇摇欲坠的形状。
只看着影子,她都能一眼就认出来。
隔着窗,云昭怔怔看那只茶盏。
夜露冰凉,不一会儿就打湿了衣裳,让她有种错觉,自己好像是个湿漉漉的泥像,很快就要化在这里了。
懵懵懂懂间,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原来真“捉到”了,是这样的感觉。
原来心口那股玉石俱焚一般的火,就是将两个人的感情付之一炬的火。
“晏、南、天!”
云昭嗓子哑了,音量小了,气势倒还在,“你给我滚出来!”
她杀向殿门,直通通要往里闯。
她不信这些侍卫敢碰她。
侍卫果然不敢,但西殿门前不知什么时候悄然挡了一排宫女。
她们低着头、抿着唇,摆出一副任凭打骂的样子。
云昭气笑了:“别以为我不敢杀人!”
一摸身上,刀没了,匕首也没了。
气到跳脚。
年长的大宫女居然在一旁偷着笑。一脸宠溺的样子,就像在看自家的熊孩子闹腾。
云昭气急败坏。
正是鸡飞狗跳时,殿门“吱——呀”从里面被打开。
场面霎时一静。
殿中温暖的烛光唰地倒出来,铺了满地。
光晕中,正正站着一个人。
“云姑娘……”茉莉花般的白衣女子双手绞在身前,怯生生抬眸,“你误会了,晏大哥他今晚真的没来我这里。”
云昭冷冷打量她。
这人生得,实在是一点儿也不像她爹。
大将军王的闺女能是这么一副矫揉造作的德性?
也许是先入为主的偏见使然,听着对方这么说话,云昭心里涌满了恶意的邪火——也不知道具体哪里不对,总之哪哪都不对!
“殿下他人很好的,”温暖暖咬了咬唇,手指攥着衣襟,“云姑娘你不能这样随便冤枉我们。”
云昭:“冤枉?你们?哈,狗男女!”
温暖暖霎时红了眼眶:“你怎么骂人?”
云昭冷笑:“我不单骂人,我还要杀……”
“咳。”
身后传来一声刻意压低的咳嗽。
云昭循声回头,只见宫殿大门缓缓敞向左右,晏南天披一身夜露,长身立在门口。
他用两根手指揉着额侧,遥遥睨着她,一副无奈的样子。
云昭:“……”
云昭:“别以为你不在里面就没事了!”
晏南天大步走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