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清晨,花园中空气清新,小径上青苔白霜湿滑。蝉鸣渐稀,廊下青玉盆中开满了大朵大朵的各色菊花。穿过一道垂花拱门,幽静处用白玉砌了一方温泉,此刻袅袅冒着热气。
少女长发随便绑成一束垂在外面,水面上只露出一截光洁如玉的肩膀。清晨天光昏暗,竟分不出她后肩那片皮肤和汉白玉池壁哪个更晶莹。
“你来做什么?”邀月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懒洋洋地睁开眼。
江弥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伸手搭在她一边肩膀,声音低哑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热切和渴慕:“我……我已经半月没见你了,隻想看看你。”
这语气任谁听了也不会相信是从魔皇嘴里说出来的,简直太低三下四了,甚至有种哀求的感觉,连侍立一旁的宫女都战战兢兢后退了一步。
邀月微微侧过头,上下打量他片刻,淡淡道:“你已经看到了?”
——幻境被人闯入,施术者自然是最清楚的。那晚之后江弥就在魔宫之外加了不止一层幻境,覆盖范围越广、时间越长的幻境便越耗费法力,但江弥有天星经和真魔之血傍身,这种程度的损耗竟只能算得上九牛一毛。这幻境从内她找不到破解之法;从外须得令施术之人法力耗尽或者死亡才能解开。
幽冥之气会催化魔修的七情六欲,譬如贪淫者堕魔会更加极情纵欲;嗜杀者堕魔会愈加杀人如麻;善妒者堕魔则越发睚眦必报。而江弥堕魔的诱因,一个是怒,另一个是惧,且都与她息息相关。
大多数魔修都会在识海中给自己树立一个锚点,纵使情绪如何波动,只要想起这个锚点便不会彻底被魔气控制,也就不会沦为无识魔人。安全起见,这个锚点通常是个死物或者地点。
——但很显然,江弥将她这个大活人当成了锚点。
若她执意离开,这位魔皇恐怕会再度变成升龙台上那种杀戮机器,届时九州生灵涂炭,他们二人也免不了刀兵相向这是她无论如何都想避免的事。
所以那天她拒绝了妖道的帮助,就这样,被他一关就是五年。
平时倒是可以在他陪同下去魔域四处转转,半个月前她收到张弛寄来的覆水剑后,不知怎么就激发了他的惧意,连魔宫也不肯让她出了。恰好魔域众臣联合上表请魔皇纳妃,于是她直接搬去了偏殿,不许任何人放这位魔皇进来。
这几年在魔宫伺候的宫人早已经摸清楚了:百里姑娘说的话才是圣旨,即便魔皇有其他意思,听百里姑娘的也不会被降罪。但今日江弥是真的耐不住了,下朝之后直接打晕了守门的宫女闯了进来。
透过脊背上华贵的衣料,可以看见江弥因为肌肉绷紧而突显出的线条:“邀月,我不会纳妃的,我只有你一个”
少女忽然笑了起来,转过头嘲讽地望向他,热气蒸腾中她肤色白里透红,眼睫因为挂满了细小水珠的缘故显得格外深黑。
“自作多情。你纳一百个也没人拦着你。”
她漠然垂落眼睫,从江弥居高临下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眼梢轻轻挑起的那道弧。他沙哑地住了口,喉结狠狠上下滑动,吞了口唾沫。
环佩叮当作响,方才被打晕的几个宫女捧着银盘过来了。银盘上是仙果茶和浴巾,茶水翠绿可人又清冽甘醇,江弥正觉口干舌燥,连喝了两三杯才止住,抬眼一看只见邀月已经从浴池里出来了,将宽大柔软的白缎衣袍刷地一披,随手把浴巾丢给侍女。
她看也不看他:“喝完了就滚。”
温泉边的小榭中早已铺好白狐裘软榻,点上香熏。邀月舒舒服服俯卧在塌上,那侍女便在她后颈及肩膀上推拿揉按起来,手法娴熟异常,一路顺着经络而下,明显是专门受过训练的。
“百里姑娘,这样舒服吗?”
少女“嗯”了一声,片刻后道:“力道重点。”侍女加大手劲,约莫半盏茶工夫,又听她模糊道:“再重点。”
清晨微风扬起水榭中的轻纱,夹杂着疏朗落下几片殷红枫叶,熏香氤氲。侍女发觉邀月的呼吸起伏渐渐趋于平缓,便收手站起身,朝魔皇行了个礼,轻手轻脚地走了。
“……”
男人方才坐在一旁一动不敢动,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眼睁睁地看着心上人在数步之遥就那么随便地睡着了。至少在这一刻,邀月睡着的模样是非常恬静安详的,称得上娇憨。
然而江弥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鬼使神差地站在榻边,隔着薄薄一层绸衣在少女后背上按揉了。他没学过按摩,不过他手劲大,充沛的法力通过掌心浸润到皮肤之下的经脉里,产生了一种微微温热的触感,经络也随着法力的灌注而慢慢舒展开,让少女发出一声舒服的呢喃。
江弥顺着脊椎一点点往下按到腰际,在摸到更柔软的地方之前克制自己停下了。
“嗯……”邀月长长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伺候得不错。”
她的长发被一根红缎带绑在脑后,没绑起来的几缕就垂落在耳侧。修长脖颈处的肌肤白皙细腻,犹如冰雪;长发黑如墨玉,细若软缎,头髮和肌肤互相反衬,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尊精美绝伦又不食烟火的玉像。
等翻身看清伺候她的人时,不由柳眉一挑:“你怎么还没滚?”
少女的神情略显刻薄又不怀好意,但偏偏在她身上,又有种娇纵不羁的,令人完全移不开目光的吸引力。
下一秒,男人灼热的吻落在她唇瓣上,仿佛对唇齿纠缠抱有某种执念,要借此把她整个人活生生吞进骨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