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谨之敲了敲桌面:“若是如此,萧家根本用不着萧将军出面,光是萧夫人或萧大少爷,就足以使唤得动某些人,控制方闻山的妾室儿女,并给兵部大牢中的方闻山递信了。若论对兵部的影响力,失去兵权日久的曹家根本就没法和如日中天的萧家相比!”
谢映慧暗暗咬牙:“蠢货!曹家是因为涉及谋逆,才被皇上猜忌至此。难不成萧家干这种犯忌讳的事,就能逃得过皇上的法眼么?!萧将军都知道掌兵之人不该插手储位之争,一个整天就会捻酸吃醋的后宅妇人倒是自以为能骗过天下人了?!”
谢慕林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谢璞:“爹爹,你近日可有听说什么京城的传闻,比如萧将军是否还象从前那样受皇帝宠信重用吗?”
谢璞怔了怔:“邸报里倒是听过,萧将军入冬后旧患发作,一直在家休养,京西大营的军务暂时交由副将掌管,没听说有什么别的特别消息。”
谢慕林心想,萧明德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瞒下了萧瑞的身世,害得皇帝的亲弟弟燕王多年无嗣可传承香火,肯定会在皇帝心里留下一根刺的。皇帝要是趁机晾他些日子,叫他在家反省一二,他妻儿不知内情,心里慌乱之下,想要搏一个从龙之功,捧三皇子上位,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萧明德待在家里,难不成就真的对家人的作为一无所知吗?他真的会什么都不干?
又或者说……皇帝其实也很想干掉曹家人,只是没有足够的证据和理由,所以就对三皇子与萧家部分人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谢慕林在心里默默思考着,觉得自己有必要跟萧瑞沟通一下。很多事情,她都不如萧瑞清楚,实在做不了什么有用的推断。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谢璞已经对今日之事作出了结论:“京城那边的消息,我会告知王爷,好商量应对之法。你们且将此事记在心里,不要胡乱外传,在家里也别随意提起。皇上对曹家尚未有赶尽杀绝之心,曹氏更是外嫁弱女,应该到不了最糟糕的局面。一切都要等到明年开春后,京中有更多消息传来,才能看清局势,作出判断。你们且安心度日,不要胡思乱想。”
谢慕林与一众兄弟姐妹们收回思绪,齐齐应了一声“是”。
怨气
谢璞匆匆吃完已经有些凉了的晚饭,也顾不得再喝两口茶,消化消化,就要赶回衙门里去继续加班了。文氏给他的长随塞了一食盒的点心,又让他带足衣裳,给手炉里添足炭火,方才送他出了门。
七个孩子则各自四散。
谢显之忧心忡忡地返回自己的院子,三个弟弟都紧跟上去,好言劝慰。只是有些事,一天得不到确切的答案,他就一天不能真正安下心来,只能接受弟弟们的好意,同时继续发愁了。
谢映慧也在谢慕林的陪伴和安慰下,往自个儿的院子走。她一边为了曹家今日的下场而冷笑嘲讽,一边又要忍不住担心亲生母亲,同时还要为了母亲种种愚蠢的行径生气怨恨。她心里还有些遗憾,叶老高一家奉曹淑卿之命北上联系她与兄长,竟从头到尾都没提过黄岩,只怕母亲还未接受这个女婿呢。母亲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眼里只有高官厚爵,目下无尘么?可当年被她看不起的谢璞如今稳坐高官之位,反倒是她一直以为可以依仗终生的曹家随时都要倒台了。母亲这是看不起谁呢?!
谢慕林听着大姐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抱怨、斥责,只微笑着当起知心妹妹,任由大姐倾诉各种心里话。在这个时候,她安慰什么都没有用,只要安安静静听大姐说话就好了……
谢映芬转道去了耳房见生母宛琴。虽然有些话不好跟宛琴说,但叶家人到北平的来意,谢映芬还是照实告诉了她:“曹家处境不妙,方闻山又摊上了官司,被下了兵部大牢,已经定罪了。曹氏与他和离后,见曹家内部有人打上她那些私房的主意,就买下了叶家人,让他们带着几箱财物,私下北上,打算联系上姨娘你,然后托你把这些财物交给大哥大姐保管。万一以后曹家真的败了,曹氏脱身出来,还得往北平来投奔大哥大姐,到时候就要指望这些财物度日了,还得靠咱们谢家去庇护她。”
宛琴听得怔然:“竟然……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么?方将军也出事了?!”她忍不住为旧主难过了一下,“太太怎么就这样命苦……”
谢映芬翻了个白眼:“她哪里命苦了?!好歹还摆脱了犯了事的丈夫。虽说她有一部分私产都叫官府当成方家的产业抄了去,但身边留下来的,也足够她一辈子过得富足了。她把谢家害得这么惨,又为了方闻山,丢下大哥大姐不管,大哥大姐都还愿意孝顺她,答应日后在北平奉养她,甚至连父亲也看在大哥大姐的份上,没有落井下石的意思,反而愿意提供庇护。她这么好的运道,哪里命苦了?!她能嫁进谢家,本就是上辈子烧了高香才有的福运,是她自己不珍惜,为了方闻山与钱财要害父亲,才落得了今日的下场。可即使如此,也还有那么多人愿意伸出援手。别说命苦了,她简直就是得了天大的造化!”
宛琴无奈地看了女儿一眼,叹道:“太太虽是公侯千金,出身尊贵,却先是与心爱之人分离,又被逼得为钱财嫁进谢家。谢家虽富足,可老爷压根儿就对她没有真心,先是有二太太这个平妻,后来又接二连三地纳了妾,甚至长年在外任上,不肯回京归家,害得太太独守空房多年,这又算是什么福气?等到太太习惯了这种日子,生活富足,又有儿有女,事事顺心了,忽然方将军又回来了。
“平南伯为了私心,怂恿太太与方将军重拾旧情,还害了老爷,却又没收拾好手尾,叫人查出了底细。太太名声都被败光了,虽与方将军能终成眷属,却又失了母亲兄长。本以为没有了谢家这样的富庶夫家,与方将军相守也能过得安好,偏偏方将军又拿妾室与前妻所生的儿女伤了太太的心。太太闹着要和离,可和离之后,娘家也靠不住了。这样的运道,哪里就好了呢?你觉得她有福,哪里知道她的苦?”
谢映芬冷笑:“她的苦都是自找的!她明知道自己干的是坏事,还非要去做,会有报应不是理所应当的么?!破坏她美满人生的人又不是我们谢家,反倒是她处处害我们,就算她受了苦,又凭什么找我们出气?!我们欠她什么了?!”
这些话,谢映芬不好在长兄长姐面前提,怕他们听了难过,可她心里的怨气实在压不下去,无论如何也要说出口。如今宛琴也有些回心转意的意思了,不再死忠着曹家与曹淑卿,她当然就少了顾虑,要在生母面前说出真心话来,免得宛琴觉得旧主可怜,又回头去偏着曹淑卿了。
还好宛琴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劝女儿:“四姑娘,我知道你心里有许多埋怨的话,过去太太也确实犯过许多错。可她到底是我旧主。若不是当年她抬举,我不过是个小丫头,长成人后随便配了小厮,哪里有福气做高官家的姨奶奶,还有了你与四少爷?哪怕当年我为了谢家背弃曹家,坏了曹家的算计,太太也没跟我计较,反而放我自由。就冲着她往日的恩义,你也当看在我的面上,少埋怨她几句才是。”
谢映芬抿了抿唇:“姨娘自然是感激她的。姨娘跟着父亲在任上,也享过好些年的福呢。可你在外头风光的时候,可想过我与弟弟在家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她不想再跟宛琴说下去,便起身道:“我走了。父亲已经让赵管家把叶家人安置好了,等叶老高的病情痊愈,我就求了太太,让你去见他们一面。所以姨娘最好赶紧把身体养好,不然也见不得外人。还有,真到见叶家人的那一日,姨娘也别耳根子太软了,叫他们一哄,就什么荒唐事都答应下来。你从前能为了叶家人,替曹家办事。如今叶家人落到我们谢家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