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病,又或是治什么疑难杂症,他怕背责任,开个太平方搪塞也就算了。三妹妹这样的身份,得的又是风寒咳症,他犯得着开太平方吗?三妹妹本就是因为不吃药,耽搁了治疗,才把病拖到这么重的。他再弄个温吞水的药方来,把三妹妹的病拖下去,已经算是害人了吧?
哪怕他弄的是个虎狼药的方子,先把三妹妹的病根断了,事后再慢慢调养也行哪。就算他说自己无能为力,不肯开方,又或是拿医书上现成的方子来应付,我们都可以接受,大不了过后立刻另请大夫就是了。他一声不吭就害人,等我们发现时,三妹妹的病已经被耽误了,这也太过分了些。就算我们谢家得罪了曹家,也还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太医来打脸!”
谢显之觉得二妹此言有理,正色道:“回头我给大妹妹写信,让她把这个太医的名号告知亲友,省得这人再去害别人了。”
关于谢映容病情的讨论,暂时告一段落。谢映慧在信里交代过谢映容的情况后,除了感叹一声这位庶妹如今昏睡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就算清醒,也咳个不停,十分难受,还不得见人以外,就是数落对方心情不好时,脾气超发暴躁,惹得身边的人都不敢靠近,金萱堂的杯盘碗碟都被她摔坏了不少,云云。
谢老太太一听,又炸了:“岂有此理!这个死丫头!我好意借地方给她住,还住出毛病来了?!居然随便乱扔我的东西,她以为自己是谁?!显之写信给慧丫头,叫她告诉阿蒋,就说是我发的话,不让谢映容继续住在金萱堂里了,没得让她把我好好的屋子弄得满是病气!叫她滚回自己的院子去吧!”
谢映容当然有自己的院子,可是,自打谢家被抄之后,那里已经有九个月没住过人了。哪怕是谢家重回珍珠桥大宅之后,因为下人数量有限,也没人认真打扫过那里,顶多就是收拾整理过衣裳物品罢了。隔了这么长的时间,现在叫谢映容搬回去,不经过大扫除,她如何能住?
况且,谢映容的院子离金萱堂与谢映慧的院子都不近,真要搬过去,哪怕是大金姨娘带着香桃跟着一块儿搬,再算上蜜蜡,那院子里能用的人也是极有限的。她们一帮妇孺孤悬在外,就算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这每日用水、饭食、冬日的炭火供应等等,都会很麻烦,根本不利于病人的休养。
谢老太太对谢映容不满已久,又素来以自我为中心,没多少慈爱心肠。她可以随口说出这样的决定,谢家其他人却不能盲目听从。谢慕林分别给母亲文氏与大哥谢显之递了个眼色,他们两人都立刻停下了劝说谢老太太改主意的举动。
先顺着老太太的话答应着吧,免得跟她老人家当场吵起来,叫小辈们弟妹们看着不象话。反正京城离得这么远,写信时另行吩咐那边的人别照着做就是了。
文氏与谢显之交换了一个眼神,非常有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谢显之继续往下读信。后面谢映慧笔锋一转,改而提起了外祖母承恩公夫人的病情来。
承恩公夫人的病情随着天气一日日转冷,便一日比一日严重。太医院那边已经给宫里曹皇后禀报过了,让她做好心理准备。承恩公夫人只怕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事实上,她能不能撑到过年,都很难说。
曹皇后那边据说发了一场火,又召了承恩侯夫妻入宫商议。那日之后,承恩公夫人院子里的待遇顿时改善了许多,不但吃用方面都加了一倍,曾经被贬被撵的几个旧婢仆也被召回来了,就连那些往日里被拒之门外的亲友,也终于得以进院探视老夫人。
谢映慧就是这样见到自家外祖母的。可惜这时候的承恩公夫人已经神智不清,连人都不认得了。曹家其他几房的儿孙们纷纷前来扮演起孝子贤孙,女眷们也个个哭得伤心,叹得深沉。不过平南伯夫人与一对嫡子嫡女始终没有出现,他们还在城外的佛寺里为承恩公夫人“祈福”,只派一个庶女曹文燕为代表就算了。其他几房的人指责他们不孝,他们也不会接受,因为三房代表曹文燕侍疾已久,相比于其他近日才开始装起孝子来的旁支族人,三房无疑更有“孝心”。
曹家的旁支族人自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明嘲暗讽,又转而攻击起一直未有回京消息的曹淑卿,说她丢下生病的母亲跟野男人私奔,本就已经够不孝了,如今明知母亲病重,也贪恋外男不愿意回家侍疾,简直就是大逆不道!承恩公夫人生了一子一女,却都是这等不孝子孙,真是可悯可叹,云云。
承恩公夫人的娘家侄子、侄孙也都赶到了,听着这话刺耳,虽然没什么底气,却还是反驳了几句回去。他们还觉得自家老姑太太会病得这么重,完全是继子继媳侍候不当所致,之前还不许他们这些娘家人前来探病,也不知有何内情。他们没胆气指着承恩侯夫人的鼻子骂,却敢冲着老姑太太的庶子庶媳们发作。于是双方吵着吵着,场面就混乱起来了。
承恩侯夫人与曹二太太看着婆婆屋里众人闹成一团,也不去阻止,只知道坐在外间作抹泪伤心状,有时候还要顺着别人的口风,说两句曹淑卿与平南伯母子的不是。至于里间昏迷不醒的承恩公夫人,也就只有几个丫头婆子与曹文燕、谢映慧表姐妹俩照看着罢了。
谢映慧听着外间的一片混乱,再看着里间众人的满面麻木,心中说不出的心灰意冷。
礼单
谢映慧之后几日,天天都去承恩侯府报到。
只是承恩公夫人的病情完全没有好转,也没有清醒过一回。谢映慧除了每天待在病人床边照看,也做不了什么。曹文燕早就厌倦了这种侍疾的生活,见有人能替她分担,便顺水推舟地将位置让给了谢映慧,自己躲到一旁偷懒。
谢映慧既不吭声,也制止其他丫头婆子说话。她天天听着外头的喧嚣吵闹,心就一天天往下沉。她对曹家人已经彻底绝望了,甚至没兴趣把三皇子对太子的算计告诉任何人。
反正有马玉蓉知情就行了。曹家如今连根子都烂了,倘若真会被人算计到,也是因为他们自己找死!
谢映慧的心硬了起来,麻木地看着自己的外祖母沉睡不醒,心头却已波澜不生。
这封家书送出京城的时候,承恩公夫人还活着。但它到达谢家人手里之后,承恩公夫人是个什么状态,就没有人知道了。
谢慕林看着谢显之那副黯然伤感的表情,努力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别那么难过:“现在看来,曹家应该不会对大姐姐做什么事了吧?时间太紧了,又有那么多人在场,大姐姐应该是安全的。”
谢显之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之前他们担心过,承恩侯夫妻认为继母病重,是她故意求死,好给曹家人添麻烦,所以打算借口侍疾,逼曹淑卿回京,然后拿曹淑卿来威胁承恩公夫人放弃找死的打算。由于曹淑卿离得太远了,为防万一,平南伯府的几个孩子也是承恩公夫人的嫡亲孙子,同样可以作为人质。至于谢映慧这个外孙女儿,由于承恩公夫人之前曾明显表现出了冷漠的态度,作为人质的价值不如其他人,所以就被忽略了。
可平南伯府除了派个庶女去应付了事,其他人都躲出了城。万一曹淑卿不肯回京,承恩侯夫妻无人可用,可能连谢映慧也要利用一下了。谢慕林谢显之兄妹几个一直催谢映慧尽快来湖阴,就是希望她能避开曹家人的算计。
不过,如今承恩公夫人昏迷不醒,病情恶化得比预期的要快,只怕承恩侯夫妇就算想要找人质威胁继母,也没办法跟继母沟通了。谢映慧算是暂时安全了,看她在家书中的语气,估计是铁了心要为外祖母办完了丧事,才会考虑离京的问题。
谢显之明白了谢慕林的话,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可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