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瑞疑惑:“姨娘为何这么说?”
李瑶枝笑笑:“你在湖阴待了这么久,我怎会置之不理?先前打发人去收罗当地消息的时候,倒是听说了一件事。你们借住的那座宅子,主人谢家,近日有族人弄出了一个什么灰泥,修路筑堤坝都是极好的。我听闻这与北方边军常用的‘水泥’十分相似,只是改了几种材料,造价同样低廉。
“水泥这东西,我从前听燕王殿下提过,若不是皇家有私心,早就满天下推广开来了,能替朝廷省下多少银子,又能为百姓带来多大的好处?!燕王殿下一直有心要在北方推广此物,只是祖上传下来的方子,多少有些失传了,做出来的东西,不如从前好用。你既然去过湖阴,见识过与水泥近似的好东西,若是能打听到方子,日后去了燕王府麾下,还怕立不下大功劳么?这比杀敌的军功都要大,既无危险,又是天大的功德!”
萧瑞有些吃惊,想了想:“谢家已经把这个方子献给了湖阴县令,我听闻苏湖杭嘉数家名门世族都已得了,纷纷谋划着要建自家的作坊,预备烧水泥呢。既然配方已非谢家独有,我去讨要一份,应该也没什么,还能让他家在军中落个人情。只是这谢礼却得好好备一备,不可怠慢了。我跟别人家不一样,那湖阴县令有脸拿别人家的配方去送礼,为自己谋私利,我却不能对不住谢家,他们对我金山卫,着实是有恩情在的!”
李瑶枝微笑道:“这有何难?他们家的谢璞,如今就在北平府任官,你在燕王殿下面前替他美言几句,岂不胜过金银无数?”
萧瑞笑道:“一码归一码。这两件事对我而言,都没多少难处,为何不两样谢礼一齐献上呢?”
李瑶枝不由得哑然失笑:“罢了。既然你这么说,回头我给你些银子,你拿去置办礼物吧。横竖你平日里也没什么花费,谋差事都不必我替你操心,省了多少心力与银子?如今不过是一笔小花销,算不得什么。”
萧瑞知道自家姨娘是个财主,平日里不显,手里却着实捏着一笔财产的。府中隐约有过传闻,道这笔财产是她已故旧主,萧家大小姐萧明珠留给她的私房,因此将军与夫人都不过问,马姨娘眼红,也插不了手。姨娘早就说过,这笔财产将来是要留给他的,他谋官、当差、娶妻、生子……件件大事的支出,都早就备下了,叫他不必担心。他不清楚这笔钱到底有多少,不过李瑶枝既然说得轻松,那他就当真了,不用从自己的体己里挤银子出来。
萧瑞笑嘻嘻地搂住李瑶枝,亲了她一口:“我就知道姨娘疼我!”
李瑶枝扑哧一声笑了,推开他的脸:“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似的?快起开!”
萧瑞笑着退开了,又走到李瑶枝身后,替她捏肩膀捶背。李瑶枝拉住他的手,将他重新按回椅子上:“别忙活了,有丫头在,我还用得着你侍候?你给我好好坐下,我有一件事要问你。”
萧瑞坐端正了:“姨娘想问我什么?”
李瑶枝抿唇微笑着略一沉吟,才问:“方才我听你说起湖阴时的经历,几次提到那位谢家二姑娘……就是你从前告诉我,在大理寺牢狱遇到的那一位吧?你总夸她聪明机敏,又赞她落落大方,是不是对她……有了思慕之心?”
萧瑞听了,脸顿时就红了:“姨娘胡说什么?!我……”他有些不安地站起了身,“我就是顺嘴一提罢了,没有别的意思!”说谢二姑娘落落大方,是因为她扮着男子,被别的男子当成真男子拍了手臂,也依旧不露异样,端得是镇定过人,事后也举止如常。他从没见过这么淡定大胆的女孩儿,说起来时,顺嘴夸一句,又算得了什么呢?他没提当时谢二姑娘是作男装打扮的,姨娘才会误会了吧?
他只得硬着头皮,把先前漏下的事给说了,又道:“这事儿说起来不大体面,我就没敢跟其他兄弟们提起,反正他们也没认出人来。姨娘知道就好了,别往外说去,免得坏了她的名声。”
“扮男装么……”李瑶枝有些恍惚,她想起了自家大小姐,少女时代也是扮过男装的,与将军,还有那个人一起出去游玩,春日游山,夏夜观灯,秋时赏枫,冬日看雪……那时候的大小姐,多么快乐,整日无忧无虑的,哪里想到后来会……
李瑶枝低下头轻咳一声,拿帕角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抬起头来时,面上的笑容已经没有任何异样了:“是个活泼的姑娘,胆子大些,也没有坏处。我听你说起她的行事,大胆中带着谨慎,还愿意为宗族出力,可谓是有胆有识,又有孝心了。这样的姑娘难得,你日后若能娶个这样的妻子,倒比那些只懂得在闺中绣花的弱女子强。”
萧瑞的脸顿时又红了:“姨娘又胡说了!”
“我没有胡说。”李瑶枝的表情淡淡地,似乎在非常认真地说一件事,“你明年二月就要满十七岁了,差不多该是娶亲的年纪。若不是夫人挑剔,至今还未给大少爷定下亲事,你也不会被耽搁到今日。以你如今的情形,若任由将军为你选妻,多半是要从他那些旧部的女儿里挑的,家世好了,脾气太傲,害你受气;家世差些,配不上你,你也委屈!可如果指望夫人,那怕是只能将就庶女或旁支了,那就更糟蹋你了!谢家这位姑娘不错,既是嫡出,父亲又是高官,还是燕王手下的人……你若是喜欢,改日我想法子见她一面,觉得好了,就求燕王妃帮忙做个媒,还怕不能成事么?”
萧瑞实在是抗不住了:“姨娘,这事儿你就别管了!你别唐突了人家姑娘!”他臊得有些坐不住,只能借口累了,乏了,急急告退出去,跑回自个儿院子去了。
李瑶枝怔怔地目送他离开,忽然间忍不住,掩口笑出了声。
警惕
萧瑞跑回了自己的院子,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回想起方才姨娘李瑶枝所说的话,脸还有些发红。
不过那都是八字没一撇的事儿,他想想就好了,也不至于牵肠挂肚。他如今才十六岁,尚未满十七呢,上头嫡兄还未定亲,他急得什么?过得几年再说亲事也不迟。到时候他若在军中挣得些许功绩,平步青云,娶亲时也体面许多,岂不是比现在就急着相看要强?
再说了,他如今是将军府庶子,若没个象样些的官职,又哪里好意思去向高官显宦家的女儿求亲?他虽然没想过,未来的妻子一定要从高门大户里选,可若是因为自己不够份量,没资格求娶属意的姑娘,那也太憋屈了些。
反正如今时间还早,一切都来得及……
萧瑞冷静下来。父亲萧明德明言允许他在家多留一日,陪伴姨娘,那就意味着,他必须在这一天的时间里,把该办的事都给办好了。至于夫人卢氏与长兄萧琮,还有可能收到消息的萧贵妃与三皇子那里,他也得想好借口,为自己忽然回京之事掩饰过去,不能让他起疑才是。
次日清晨,他照规矩去给嫡母卢氏请安,提起自己只是奉命出公差到京西大营,原本是想顺道看望一下父亲而已,没想过能回城,父亲特地许他回府,他还喜出望外了,云云。
卢氏与萧琮都不以为意,萧瑞一向谨守规矩,对他们也敬重,如今还到外地任军职了,威胁不到萧琮的地位,他们也没必要为难他。卢氏是素来不大看得起萧瑞,对他爱理不理的。萧琮也尽量表现出好哥哥的模样,关心地问起他在金山卫的表现,训诫他日后要用心当差,力争上游,云云。
兴许是萧琮说得有些啰嗦了,卢氏听得不耐烦,还打断了他的话:“行了,你嘱咐那么多做什么?他也不是个孩子了,还会不知道该如何做么?况且金家说不定要招他做女婿的,你还怕金鹏会照看不好他么?!便是有些许疏漏过错,又有何妨?!”
她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