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之前经历,宁清歌抿了抿唇,缓声道:“早就记住了,殿下很厉害,已能独自处理那么棘手的问题,只是我总有私心,想让小九慢些长大,所以总是哄着你。”
突然的坦白让盛拾月有些诧异,嘴上嫌热,身体却诚实地贴得更紧。
她停顿片刻,才说:“我也喜欢你哄着我,但在外头,我还是得多长大一些,宁清歌,我想多为你负担些。”
“我不想你一直那么累。”
行过那事后,她们的嗓音都暗哑,如同气声的尾音,像是小钩子,一个勾着一个,将对方的真心话拽出。
宁清歌眉眼柔和,揉着盛拾月的脑袋,隻道:“你已经很棒了。”
盛拾月就笑,拽着对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如同一隻大狗般贴着主人,摇着尾巴,说:“江口县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我寻到、寻到魏莹的尸骨,打算带她一块去那个太女庙中看看。”
盛拾月仍有些惆怅,叹气道:“也算完成了之前的约定吧。”
宁清歌仰头,亲了亲她的唇角,说:“那我明日陪你过去。”
“好。”
夜色更浓,再无声响。
虽然魏莹时常提起, 但实际上,太女庙离江口县的距离不算近。
原因是当年修建太女庙时,是由周边县城一并集资建立,商议之下, 便将太女庙立于河流堤坝的上游, 十几个县城中间。
既是期盼这太女庙如定海神针一般,使河水不再上涨, 淹没农田、衝垮房屋, 又保证太女庙离各县城距离都一样。
盛拾月等人稍废了些时间才赶到, 老远便瞧见个只剩下两面残墙、露出木架的房屋,被风一吹就晃起,感觉随时就要坍塌。
盛拾月等人刚到不远处,就纷纷下马, 这回领来的人不多,隻有一些必要的护卫。
而孟清心等人,因被锁在长期不见天日的地牢中, 再加之多日的压抑,这一出来后就生了大病, 一堆人躺在营帐中, 已好几日不能起身。
幸好在随行的大夫看过后,隻说服药休养几日就好, 并非什么大病, 这才让盛拾月放下心, 让她们好好休息。
那金夫人听到此事, 还想逞强赶来, 结果盛拾月还没有劝,她就自个先倒下了, 很是虚弱。
盛拾月无奈,隻能再三承诺,一定会将魏莹母女的骨灰埋在太女庙外。
提起这事,又不由想起江口县的人,此刻的对比,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起码前者不必经历那么多人吃人、甚至被逼吃人的恐怖场景,甚至在前期时,那些个人还残留着些许人性,会将她们残留的骨头掩埋。
魏莹和她娘亲的骨头,便是埋在原本魏家院子里。
不算难找,隻一眼,便能瞧出什么地方有泥土翻动的痕迹,没有花费什么大力气就寻到。
盛拾月抱着怀里的木盒,眉眼间多了几分怅然,指尖无意识地从盒面扶过。
仍是抑郁难解。
幸好有宁清歌在旁,隻温声说了句:”殿下,走吧。”
恍惚的盛拾月下意识回神,看向一如往日清雅的宁清歌,被一下子拉扯出,像是找到主心骨般,不再犹豫徘徊,跨步往前。
那太女庙不算大,不过一个简单的三合院,两边耳室是守庙人吃住的地方,中间正殿供奉太女像。
盛拾月不曾敲门,因这大门都被洪水衝去,隻剩下个未晾干的木框架。
她牵着宁清歌大步入内,还没有来得及巡视,便听到几声大力碰撞木架的声音
宁清歌两人的表情瞬间冷肃,视线瞬间扫过去。
造成声响的人很是慌张,跌跌撞撞想往外跑,却被已将太女庙团团围住的侍卫拦住,想往后跑,又发觉这庙中无处可躲。
进退两难间,杂乱头髮露出半边面容。
宁清歌瞳孔一缩,脱口而出就道:“宁见山!”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那人明显僵硬住,身体比脑子更快,当即就捂住脑袋,试图遮掩面容。
可宁清歌却直接下令,喝道:“将人拿下!”
跟随而来的锦衣卫当即听令,被喊做宁见山的人想要挣扎,却虚弱得一按就倒,三两下就被擒住。
旁边的盛拾月不明所以,隻能按照姓氏,勉强猜出一点,就问:“这是宁家人?”
宁清歌少有的在盛拾月面前板起脸,冷凝眉眼像在压抑着情绪,隻挤出一句:“她是宁欢颜的母亲。”
盛拾月眨了眨眼。
听到女儿名字的宁见山身子一抖,僵硬转身看来,竟颤声喊道:“小姐。”
直到现在,才能看清她的相貌,脸颊被瘦得凹下去,便显得颧骨极高,挤得一双眼更加细长,浑浊眼珠在里头颤动,愧疚、纠结、忠诚,甚至还有一丝丝喜意,一堆情绪交织,竟说不出其他话来。
相对她的复杂,宁清歌却冷凝至极,隻一字一句道:“没想到你躲在这里。”
盛拾月不明所以,却也听出宁清歌声音中的寒气与恨意,疑惑下,便开始回想,对方好像提起过宁欢颜曾是宁家旁系?
那时宁清歌是怎么说的?
宁欢颜的母亲曾与废太女一案有关,而且有很大关联……以至于宁欢颜向宁清歌下跪,恳求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