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着对方耳垂的手一顿,宁清歌轻声道:“我知道。”
她又说:“有什么原因吗?”
没有责怪,很轻描淡写的语气,好像是在以前,盛拾月逃课不肯去学堂,宁清歌就会用这种语气问她,为什么,有什么原因。
盛拾月有时能想得出来,说天气太热、下雨了不想去,或者是昨儿睡太晚,今天困,甚至什么理由都没有,就是不想去。
宁清歌都不会责怪,只是摸着盛拾月脑袋,说殿下不想去就不去。
许是这样的回忆,让盛拾月生出底气,终于能坦然开口,说:“魏莹没了。”
宁清歌点了点头,耐心等着接下来的内容。
盛拾月咬了咬牙,说:“她被人吃了。”
宁清歌明显僵硬了下。
盛拾月声音中多了一丝哭腔,有些哽咽道:“她被江口县的人吃了。”
“我昨天晚上梦见她了,她和我说好疼,他们咬得她好疼,”盛拾月拽住宁清歌的衣袍,哭着说:“她和我说,她好疼。”
她试图咬牙切齿,可声音哭得含糊。
“宁清歌,她说她好疼,”她一字一顿,像个无力的孩子在强调,泛蓝的眼膜又蒙上水雾,如同无瑕澄澈的宝石。
宁清歌沉默了下,说:“江口县发生了什么?”
许是帐篷外已经讨论完,声音逐渐微弱下去,只剩下风摇晃树枝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将刚刚冒出芽的嫩叶吹得慌张,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折断。
更远处的天际辽阔,云层往下压,将几乎贴在山峦上,隻瞧见一隻黑羽大鸟展翅而起,将云层一分二。
待哽咽的声音停下,宁清歌揉了揉盛拾月的脑袋,轻声道:“殿下已经做得很好了。”
盛拾月咽了咽,试图停下抽噎,却毫无作用,只能哭着道:“我、我只是有点难过。”
“宁清歌,我有点难过。”
她终于肯开口承认,在宁清歌面前,承认她实际也有些难过,不像之前那样冷硬成熟。
“我知道,”宁清歌曲指拭去对方的眼泪,声音柔了再柔,道:“在我面前,殿下可以难过。”
盛拾月闷闷“嗯了”声,又将人抱紧,说:“我就难过一下下,一下就好了。”
她脊背曲折,依旧保持着那副蜷缩的姿势,像是婴儿躲在面前怀里,寻求唯一的保护与依靠。
她又一遍重复:“我杀了好多人。”
宁清歌扯了扯她的发尾,说:“是他们罪有应得,即便殿下不动手,他们也迟早死在自相残杀的过程中。”
这些宽慰,却不比上之前的话语,也不知道是不是盛拾月本人太恶劣,就是觉得这话不顺耳,扯着对方衣袍就凶巴巴道:“你陪我睡觉。”
很凶的语气,可惜里头全是哭腔和困意,甚至在说话间,便有一颗豆大的眼泪滑落,很是明显。
宁清歌定定看了她一秒,最后还是没忍心揭穿。
倒是盛拾月,自个先心虚起来,理直气不壮地解释:“昨晚没睡好,刚刚又喝了药。”
宁清歌就笑,说了声好。
她没让盛拾月等多久,简单洗漱后便脱了外袍,掀起被褥,躺在盛拾月旁边。
盛拾月此时分外粘人,从开始就一直看着宁清歌,眼神跟随到现在,直到对方躺好后,就像是猫一般,往她怀里缩。
宁清歌眉眼柔了又柔,最后隻说了句:“小九。”
“嗯?”那人还有些想哭,一时半会没等停下来。
而宁清歌却道:“你现在好像个做了噩梦,忙着找娘亲陪睡的小孩。”
盛拾月一愣。
“宁清歌!”
骤然上扬的声音在帐篷中响起, 盛拾月抬眼瞪她,很是恼怒的模样。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奇怪。
刚刚宁清歌叫她小孩儿的时候,她一点不生气,甚至还有点喜欢, 因为这样的称呼, 可以让她暂时遗忘前几日发生的事情,让她感到没那么沉重。
可当加了前缀、进行补充后, 就让盛拾月生起气来, 觉得自己又被宁清歌轻视了。
分明已经警告, 可那人却笑,上挑的眼尾染上春风,将眉间冷冽融化,只剩下温柔笑意。
她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语气倒是疑惑, 可表情却是揶揄。
她轻笑着再说:“难不成殿下真的像喊我娘亲?”
那人自知被戏弄,却毫无反抗能力,顶着一双哭红的眼眸, 像兔子似的,鼓着脸瞪着宁清歌, 斥道:“你不正经。”
“怎么就不正经了?那人接得快, 还在那儿装,甚至又提起道:“殿下想叫就叫, 这儿又没有外人。”
盛拾月气得炸毛, 又拿宁清歌没办法, 最后隻抬脚, 往宁清歌的小腿踹。
半点力气没有, 反倒像轻蹭,蹭完之后就想往后躲, 却被宁清歌抬腿追上,挤入她腿/间,一点也不客气地让盛拾月夹住。
盛拾月没有退后赶人,就是一撇嘴,气到没脾气,只能憋出一句:“我在和你说正经事。”
宁清歌拖长语调,“哦”了一声,然后又拿出哄孩子的语气,夸奖道:“我听得很仔细,小九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