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拾月被他几乎疯狂的眼神,吓得退后半步,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又听见那人嘶吼道:“他们说了,他们说了,只要我跑过来,只要把口信交给盛拾月,她们就让我吃肉。”
她的脸被强硬按在地上,每个部位都在极力挣扎,发疯一般想要挣脱。
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疯狂劲,那两个出身军旅的锦衣卫,竟无法彻底按住她,差点被挣脱着松手,只能加大力气再按,就差就将脚一块踩上。
而盛拾月却越发不解,屈膝跪下,弯腰询问:“你从哪里来?”
本想问她家住何处,再寻其他线索。
可那人软硬不吃,一直在大声咒骂,反覆唠叨吃肉,眼珠里全是血丝,怒目圆瞪时,宛如恶鬼爬出。
看得让人生寒。
盛拾月眉头紧锁,再问:“你到底要吃什么肉,我让人给你寻来。”
听到这话,那人像突然僵硬住,哑声道:“我吃什么肉?我要吃什么肉?!羊……不对,不对!不对!”
那疯狂的模样令周围锦衣卫都感受到害怕,越发用力按住她。
那人极力挣扎,直到最后才冒一句:“江口县……肉……”
盛拾月表情一动,急忙想问,却见那人没了动弹,竟在这样的疯狂中逼死了自个。
旁边两个侍卫也一愣,僵硬着松开手,很是茫然。
“殿下这……”
盛拾月像在沉思,隻挥了挥手,表示不会责怪她们。
记忆中响起熟悉的声音。
“大姐姐,我叫魏莹,家住扬州江口县,你若是有空,要记得来找我玩,我们一块去神仙庙里拜神仙。”
“你可别小看我,祝大人可是和我阿娘说过,要收我做下一任守庙人的。”
孟清心等人送魏莹回扬州了?!
盛拾月又惊又恐,自从冬季暴雪纷飞后,她就与孟清心等人断了联系。
此事在大梁不算罕见,毕竟是完全依赖快马运输的联系方式,即便是边境与朝廷的联系,也时有时无,有时厚雪封路时,甚至两个月不得一封信件,更别说普通的民间传递。
她与孟清心的信件联系算勤的了,若是平常人家,可能一年半载都拿不到一封家书。
所以盛拾月并未多想,可如今却惊慌起来。
这江口县可是在被衝垮的堤坝临近处,之前州府官员汇报时,可是说江口县周围的小城都被衝垮,无法居住,活着的灾民都流浪至更远处的大城,所以她们救灾时,也让人绕过这些个地方,以免浪费不必要的时间和粮食。
可如今看来……
盛拾月心乱如麻,双手更是冰凉。
旁边侍卫连忙喊道:“殿下?”
“殿下?!”
“小九,”一道清冽的声音从杂乱声音中浮现。
盛拾月骤然回神,扭头看向匆匆赶来的宁清歌。
那人见她这幅模样,连忙上前一步牵住她的手,低声宽慰道:“怎么了?刚刚有人向我禀告,说有之前派出的锦衣卫消息了。”
盛拾月简单将事一说,继而反手握紧宁清歌,语气坚决道:“我得去江口县一趟。”
宁清歌知盛拾月是极重情重义之人,不曾阻拦,隻道:“你多带人手。”
盛拾月有些不讚同,说:“眼下正是缺人之时。”
宁清歌却摇了摇头,面色肃穆道:“若无重大变故,以她孟家小姐的身份,哪有人敢为难她?可如今就连锦衣卫都被拖延住,不敢和这人嘱咐太多,想来其中必有极棘手处,”
她声音一转,又道:“虽然此处已能正常运转,但我还是无法脱身离开,你多带些人手,我也能放心一些。”
盛拾月想来也是,便低声说好。
不等两人再说,突然有一身穿官服的人大步走进,急急忙忙道:“宁大人,九殿下?”
盛拾月、宁清歌两人面色一肃,抬头看向来人。
那人长眉细眼,面白端正,官袍被洗的发白,袖口处甚至脱了线,可衣袍底下的手却白净细嫩。
她是扬州同知,扬州知府自裁后,便是她暂时统领大局。
“杜大人,”盛拾月先一步开口。
那人快步走至面前,看见那已无气息的尸体,被吓得哎呀一声,忙道:“这是哪里来的流民?怎么会倒在这儿。”
她越过宁清歌、盛拾月上前凑近,又道:“这是没了吧?”
盛拾月与宁清歌不留痕迹地对视一眼,将之前的情绪压下。
盛拾月漫不经心道:“没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人,一直嚷嚷着要吃肉,如今这扬州是什么光景?哪有肉给她吃。”
最后一句话甚至带了几分鄙夷。
盛拾月又道:“这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被锦衣卫按住后一通挣扎,平白脏了我的地。”
那杜庭轩闻言,当即附和道:“许是饿疯的灾民,见九殿下宅心仁厚,便想到这儿来骗块肉吃吧。”
盛拾月嗤笑一声,率先往外走。
宁清歌紧随其后。
那杜庭轩不知在想什么,深深看了一眼那尸体,而后才跟上,又无奈道:“唉,如今扬州受灾,粮食紧缺,连招待九殿下、宁大人的饭菜都拿不出下官实在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