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进来,先是说盛献音,又扯起盛凌云,最后又骂到盛拾月身上,像是看谁都不顺眼,谁都要责骂几句,只是盛拾月让她不满的地方更多,所以被责骂得更多。
最后还是绕回盛献音,再一次提起她选中的淮南王孙女。
便让人觉得盛拾月、盛凌云只是被盛献音牵连,而且盛拾月最惨,明明无所求,却被骂得最凶。
盛献音如此想,却没有半点愧疚之色,甚至暗道母皇果然一如既往厌恶盛拾月,方才生出的警惕就这样散去。
直到有侍人快步走来,弯腰附身贴在皇帝耳朵开口。
盛拾月因练过千门听骰之术,所以听觉极灵,即便对面人极力压低,她也听见寒石散三字。
这是……
她眉头微微一皱,好像在何处听过这味药。
她来不及细想,就见皇帝起身,用苍老声音道:“你们今日就先留下,用过晚膳后再出宫。”
盛凌云三人连声称是。
继而,就瞧见皇帝与那侍人一并快步离开,转眼就消失在拐角处。
三人等了片刻后才起身。
盛凌云心中得意,便故意笑起,单手伸出,指向前,道:“六皇姐请。”
这场亭中见面,看似是陛下允了盛献音的婚事,却让陛下生出不满。
而她盛凌云的婚事,才是母皇让内务府准备,让她亲自挑选出的妻子,最让母皇满意,于是便觉自己占了上风,不仅没有被屈家牵连,还被母皇赐婚,弥补了屈家破灭的不足,心中很是欢喜。
盛献音虽然得逞,却不曾露出欢颜,隻一挥袖,背着手大步走出。
盛凌云笑了声,紧追其后。
至于被抛下的盛拾月,她眼中凝重之色一闪而过,仍然在怀疑,盛黎书是否早就知晓当年之事。
她又想到阿娘离世后,盛黎书对自己急转直下的态度。
她曾经不明了,即便那时她因废太女一事,对母皇颇有微词,不愿亲近她,但母皇仍待她如从前,不管是否真心,但时时记挂做不了假。
可阿娘离世后,她就对自己极冷落,甚至到了厌恶的地步。
她曾经觉得,是阿娘离世前的那几年,对陛下的态度极冷淡,所以牵连至自己身上,毕竟她与阿娘生得极相像,难免由自己联想到阿娘,所以迁怒。
可如今看来,其中原由不仅是那么简单。
秋风刮来,将后背的冷汗吹去。
盛拾月定了定神,将所有猜测都先压下,不管如何,还是等出宫之后,再与宁清歌细细讨论。
半柱香后,三人抵达宫殿之中,刚踏进门就一愣。
淮南王孙女、太府寺卿女儿还有宁清歌都已落座。
看似正常,可是盛凌云刚刚才开口选中太府寺卿女儿,从宫中到她府中唤人,起码也要半个时辰吧?
更别说远在封地的淮南王孙女,这是几日前就派人将她请入京了?
三人面色一肃,都感到了莫名的压迫感。
风吹起檐角铜铃, 鸟儿扑扇而起。
盛拾月大步走至宁清歌身边,跽坐于矮桌前,下意识牵住对方的手,轻声道:“你怎么来了?”
宁清歌知她心中不安, 伸出另一隻手拍了拍对方的手背, 温声说了句:“放心。”
清冽的声音一如往日沉静,将对于未知的焦灼抹去。
盛拾月抬眼看向别处, 宫殿奢华依旧, 偌大的空间对称摆放着六张马蹄腿矮桌, 正中高台设主座,六皇女、八皇女都在离主位更近的位置坐下。
淮南王孙女原先坐在别处,见六皇女往前,便主动起身, 寻到六皇女身边,扯着对方的衣袍,表情竟有些依赖。
八皇女则是亲自走到太府寺卿女儿面前, 邀她往前同坐,因不熟悉的缘故, 两人隔着稍远距离, 你一句我一句的交谈着。
盛拾月收回视线,便低头抿唇笑起。
若按官职地位, 宁清歌应坐在右边、距离主位最近的位置, 可她知盛拾月不愿亲近陛下, 肯定会选稍后面的位置, 所以主动坐在后头, 惹得那两个坤泽也跟着她往后坐,直到现在才往前。
“怎么了?”宁清歌偏头看她, 如墨玉般的眼眸温润,倒映着盛拾月的身影。
盛拾月不好直说这些小心思,隻扯了扯她的手,低声道:“我今天穿了你的袍子。”
“我知道,”宁清歌语气柔和。
盛拾月往日衣袍鲜亮,最喜绯色,可因今日要入宫、不想太过惹眼的缘故,左挑右选,最后取出宁清歌的衣袍。
这衣袍确实素净,青底的宽袍大袖,交领处用银线绣出朵朵莲纹,发丝再用玉簪半束,往日肆意明艳的九皇女,如今倒像个文绉绉的书生,与极具异域风情的深邃轮廓相衬,不觉违和,反倒有种难言的反差。
“很适合殿下,”宁清歌收回视线,温声再道:“等过几日闲下来,再请绣娘为殿下量身,缝製几件素色衣袍。”
盛拾月突然不满,就道:“怎么?你不喜欢我穿你的衣服?”
还是那个祖宗,不过是一句话未称心,就连什么场合都不顾,直接闹起脾气。
宁清歌无奈,便哄道:“怎会不喜欢?我心中欢喜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