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字一顿,措辞严谨地继续:“以证北镇抚司明公正义,不负陛下所托。”
盛凌云瞳孔一缩,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宁清歌利用了,宁清歌不仅要处理屈家,还要拿屈家和她立威!帮她这个新立北镇抚司扬名!
宁清歌像是没有注意到她要喷火的目光,自顾自环视周围,随着时间越拖越长,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摩肩接踵,将两旁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宁清歌微微颔首,便扬声道:“北镇抚司办案!若有被屈家借势欺害者,可直接上前陈述冤情,待锦衣卫查明确有此事,便立即按大梁律法处置!”
话音落下,周围声音一静。
众人表情或震惊,或诧异、或不可置信。
如此判案者,自古及今,从未有之!
此时已到中午,浓云被吹散,炙热红日升到最高处,将明亮刺眼的光芒投射到汴京每一处。
风掀起摆在桌面的宣纸,不知是谁先开口,周围传出议论纷纷之声,有人想往前衝,又被旁边人拽住,心中还有顾虑,哪敢轻易上前。
盛凌云无意识退后半步,不知是热的还是吓的,额头冒出黄豆大小的汗珠,后槽牙松了又紧,连咬数次。
完全想不到宁清歌会这样做。
早知宁清歌手段众多,可始终没有亲身经历过,而宁清歌也鲜少如此与人正面对峙,大多是隐于朝臣之后,操纵人心、挟势弄权。
细想之下,盛凌云冷汗更冒,到底是从那一步开始,她就被宁清歌牵着鼻子走,掉入她的明谋里,或许从一开始,宁清歌就料到她与屈太尉是如何商议的,所以早早就想出应对之法,冷眼看着她一错再错。
这下,她已当着百姓的面,将话说死,想挣扎,也无力辩驳。
背在身后的手收紧,隐隐发着颤。
盛凌云深吸一口气,虎目怒视向对面,隐隐带着几分威胁之意。
她倒要看看,哪个贱民敢站出来,也不怕她暗中……
她眼瞳深眯,眸中泛寒。
对面百姓见状,不由将头低下,议论声也变小。
宁清歌见此,却并不着急,声音一如往日清冽,便道:“来人,将谋害武状元钟千帆的罪犯屈钰压过来!”
一直未出声的曲黎主动上前,抱拳行礼后,就带着两名精卫,径直走向大门。
屈府府门隻开了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而盛凌云又正正挡在缝隙前,刚好挡住去路。
若是旁人,恐怕还不敢衝撞她。
可来者是曲黎,单看面容就已极具压迫,从面容到脖颈,全是大大小小的刀疤,哪怕是没有刀疤的地方都被药水腐蚀,都不敢细想她曾经在战场之上遭遇了什么,是如何从尸山血海之中爬出,站在盛凌云面前。
盛凌云咽了咽口水,不由露出一丝胆怯。
之前在皇宫内,她们几人仗着年纪大,想要欺负最小的盛拾月,曲黎得知之后,暗中使不少法子,将她们都吓了个半死,至今还有阴影。
曲黎没有漏过对方一闪而过的情绪,压住心中讥讽,隻道:“八殿下,请让一让。”
盛凌云还未有动作,她就先一步往前,抬手推门。
盛凌云还以为她要收拾自己,腿一软,差点没能站稳,见她推开门,从身旁跨过门槛、走入其中时,顿时松了口气。
这也不怪她,仍谁年纪小时,被如此面容可怖之人吓得半死,数月不能安睡,也会留下极重阴影。
汗水浸透里衣,发髻粘在颊边。
盛凌云心中发虚,却又想不到什么法子。
只听见屋里传来几声尖叫,紧接着就见屈钰被两人押着双臂,按着走出。
之前在朝廷之上,屈钰与钟千帆对峙时,还见她面色红润充盈,气势狂妄嚣张,不过短短三日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般,两颊消瘦,眼底青紫,衣衫凌乱得不成样子,不断哭嚎道:“阿娘救我,阿娘!救我啊阿娘!”
”八殿下!求求你,救救我!”她想挣脱扑向盛凌云,却被身后两人死死按住。
身后屈夏、屈夫人等一系屈家人跟随,想来是知晓无法再逃避下去,索性跟随而出。
“屈立,给八殿下抬个椅子来,再让下人沏些茶水,”她声音一顿,又补充道:“就用我珍藏数年的黄山毛峰。”
不管她之前做了什么,单是这份定性就足以让人侧目,亲生女儿还在前头哭嚎,她却在说着黄山毛峰。
人方落座,就瞧见屈钰被押着跪在宁清歌面前,往日心高气傲的人,在将死之前,也没任何自尊,不是跪宁清歌,便是在向阿娘、八殿下喊救命。
可身后人不曾给她丝毫回应,身前人……
如墨玉的眼眸不曾掀起半点波澜,矜雅面容依旧凉薄疏离,没有因对面人的哀求而动摇一分,风将她的绯色衣尾吹得猎猎作响,四爪飞鱼绣纹横眉怒瞪,似要从布料中破出,恶狠狠扑向前头。
——啪!
惊堂木被敲在桌面,发出震响。
她凛声喝道:“罪人屈钰因嫉心,在夏苗猎场之中,领人谋害大梁新晋武状元,已在三日前,大殿之中,陛下与文武百官面前,伏首认罪。”
“按大梁律法,当施以斩首之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