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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了相府的后门来这里读书,已是不正当。若是再仗着相府的权势狐假虎威,不就跟某些人一样了嘛。”梁映章不好意思道。

苏秉淮仰头大笑。

钟楼里破旧冷清,只有一顶大钟,旁边连张凳子也没有。

梁映章每次过来,都会在地上看见几卷书,或者被苏秉淮枕在脑后,或者铺在地上。她以为这些书是他带来解闷的。

“大叔每天在这里敲钟,不想做点别的事情吗?”她问。

苏秉淮忽而起身,长臂一振,月白素袍的宽袖迎风招展:“人生在世,择一事终一生,我就喜欢敲钟。我若是不在书院敲钟,就会去山里、庙里敲钟!敲响世人之心,让山河月色都为我震荡!”

梁映章呆呆地撑起脖子。

这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一名洒脱不羁的狂放浪士从书卷里走出来。

她的心灵被震撼住了。

若不出来大千世界看看,待在偏远小镇一辈子,她就会以为敲钟就只是敲钟,做饼就只是做饼。

苏秉淮忽觉自己的失态,摇头不止:“我跟你一个小姑娘说这些东西做什么。快回去吧,我要敲钟了。”

梁映章一步三回头,看向钟边那抹落寞的背影:“大叔,你有家人吗?”

“以前有,如今没了。”

苏秉淮掌心摩挲着冷冰冰的铜钟,一道道斑驳的痕迹,如他心里的那些旧伤很久没被揭开了。他余光瞥向下楼的少女,眼里的痛苦聚成了化不开的云雾。

他想:星儿也该像她这么大了。

在回学堂的路上,忽然旁边出来一个人,将梁映章拉到了隐秘的树丛后面。

竟是多日不肯跟她打交道的沈鸢。

此时对方脸上露着担忧,东张西望,确认周围没人留意,才紧张地开口:“你要当心,我从别人口中听到孟歆要对付你。”

“对付我?”梁映章一听就来气,撸起袖子,“她要怎么对付我?”

沈鸢赶忙拉住她,“你别冲动。你上次那样正对她,让她觉得丢了颜面。这次不要再与她起争执了,否则她真的会让你离开书院的。”

“离开就离开,反正我也不喜欢读书。这书不读也罢。大不了让宋翁翁罚我一顿,在相府关几日。”

相府?

沈鸢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的相府是平昌坊那个住着当朝宰相的府邸吗?”

梁映章点点头。

沈鸢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地捂住嘴,好半天才开口道:“梁映章,你竟是相府的小姐?你怎么不早说出你的身份?”

“表的。”

沈鸢长松了一口气,有救了,“孟歆若是知道你是相府的表小姐,就不会对你怎么样了。你快去吧,你的书囊要被她们丢到湖里了!”

梁映章一听,两眼放大,什么!

书囊里有她用来记录糕点制作的本子!

等到梁映章赶到湖边时,孟歆和她的小跟班正站在桥上,手里炫耀着梁映章的书囊,一件一件地往外拿出来,扔进湖里。

周围聚集了三三两两看热闹的学生,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

不远处的假山上,又是上次拉韩子瑜看热闹的两个世家子弟,后面的一块石头上,韩子瑜正在睡觉,脸上盖了一本书册遮挡太阳。

“唷!又有热闹可看了。吃完饭刚好无聊的很。”

“我就知道孟歆不会放过那个女学生。她仗着自己祖父是副院首,到处惹事生非,欺负没背景的学生,还真让人讨厌的。”

“你想英雄救美,快去啊?说不定就多了一位红颜知己。虽然那个女学生看起来出身不高,那副伶牙利嘴胆大的本事,挺新奇的,跟那些温吞吞的大家闺秀不大一样。”

“去什么去,那个女学生自己跳下去了!”

扑!

书册落下假山的动静。

“韩子瑜,你不是不会管这些闲事的吗?”

眼前掠过的人影轻功飞快。

两个世家子弟连韩子瑜的衣角都没摸到,就见他朝湖边奔去,一头扎进了水中,朝水中扑腾挣扎的梁映章游去。

闹事

追来的沈鸢气喘吁吁,没想到看到了梁映章落水的一幕,她急红了眼,在岸上大喊救人,却没有人愿意下水去救。

“快来人!快救救她!”

“快来人啊!求求你们!”

而桥上,始作俑者正洋洋得意地看着水里的梁映章,“这就是惹我的下场。”

沈鸢性子柔弱,因出身不好,常常受到孟歆她们的霸凌,只会默默忍受不敢反抗。在书院的这半年里,梁映章是唯一肯为她出头的人,而她竟然怕梁映章会连累自己而对她避而不见。

无数的愧疚和自责涌上心头,沈鸢终于鼓起了勇气,跑上桥去,正面迎对给自己造成恐惧的人:“孟歆,你知不知道梁映章是谁家的小姐?”

孟歆翻了个眼皮,不以为然道:“哦,我倒是想听听,她是不是跟你一样也是出身贱商,否则你们两个人怎么会这么臭气相投呢?”

旁边立即传来哄笑声。

“梁映章是当今宰相的孙女!”

孟歆犹如五雷轰顶,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不、不可能吧。”

这时,湖中传来一道巨大的“扑通”声。

有人喊道:“是韩子瑜。他跳下去救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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