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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只需针入百会穴、神门穴等进行最后一次针灸,便可彻底排清毒性。

只是……

闵先生雪白的睫毛微微垂下,眼底神色不明。

此刻殿内无人,若是针再深入几分毫,便可杀之于无声。

若是今日郡王薨毙,也大可将缘由推到中毒身上,无人可知是他所为。

思及此处,闵先生数年来沉稳无比的手罕见地抖动了一下。

我的劫……

他闭了闭眼,脑海中不受控制般想起多年之前曾推衍过的结果。

情劫……死劫……

闵先生睁开眼睛,眼底杀意迸现。

他手掌微抬,针尖闪烁,直直就要用力刺入要命的位置。

然而在针距离时佑安发丝只有几分毫的时候,闵先生的双眼忽然与时佑安对视。

药效开始发作,时佑安半梦半醒之间隐约做了什么噩梦,下意识睁开眼睛,眼皮却沉重的厉害。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双洁白莹润的双眼。

“……仙人……”朦胧中,时佑安还以为自己看到了神仙,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胡话,“仙人……是来取我性命的吗?”

闵先生只是沉默。

时佑安因为从梦中惊醒,额角出了许多汗,湿润着鸦青色的发丝,与闵先生肩头落下的几缕鹤发交缠在一起。

许是出幻觉了,闵先生鼻尖忽然飘过一阵清香。

“仙人生的好看、”时佑安又开始说胡话,舌头发软,吐出的音节也黏黏糊糊的,“为何只穿……一身蓝衣?绯衣应当、应当更适合才对。”

鹤发红衣,却是好看。

闵先生面无表情地落下目光,看着自己身上万年不变的蓝袍,一直无悲无喜无波无澜的心忽然泛起一层细微的涟漪。

“红衣官袍是百姓血染,我穿蓝,寥寥干净罢。”

也不知时佑安有没有听清闵先生说的话,他的眼皮沉的马上要合上,声音细腻像是撒娇:“合适,好看,那就……穿嘛……”

他的尾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微不可查,脑袋一歪,就沉沉睡过去了。

一侧脸颊上的肉被挤出一小团,滑稽又可爱。

闵先生就这样站着,看着时佑安安稳地睡着,看着他额间的碎发因为动作落下,看着他里衣间露出的一截雪白的脖颈——

罢了。

他闭了闭眼,手上还是卸了力道,缓缓刺入准确的百会穴。

议政阁内阴云密布。

案上的毛笔被丢到地上,洒出的墨水在奏折上泼出一道黑色的痕迹。

戚长璟揉了揉眉心,嫌恶地挥手:“把折子拿下去!”

纪得全急忙上前,招呼着几个小太监把案几上的奏折一一整理好,又搬走退下。

“陛下切勿生气,”纪得全小心翼翼地劝慰,“小心气坏了身子。”

这几日圣上本就心情不好,也不知折子上写了什么,触了圣上的霉头,让圣上发这么大的火气。

戚长璟闭着眼,心底忽然涌上一股无力之感。

近日他辍朝不出,连着几日的折子都没看,却不曾想竟然有这么多人上书充盈后宫之事。

如今玉奴尚未痊愈,他们怎么敢提这种事?!

思及此处,戚长璟手指却是一顿,下意识摸了摸手上的扳指。

……现在不是上一世,他还未曾与玉奴在一起……

纪得全在身边悄无声息地观察着戚长璟的神色,只能看出圣上眉眼间挥散不去的郁色。

哎,这是还在为郡王殿下担心呢。

他掂着袖口,正要凑上去安慰几句,门外忽然有人跑进来,喜上眉梢地行礼喊着:“陛下!闵先生出来了!殿下好了!”

戚长璟摸着扳指的动作一顿,急急地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下来,撇开众人就往承乾殿走去。

纪得全急忙跟上,也是面带喜色,嘴里喃喃道:“……终于醒了!可算是好了!”

时佑安大好之后,又过起了悠闲的纨绔生活。

大雪下了两三日便停了,宫城里铺上一层厚厚的白雪,在冬日罕见的日光下闪着夺目的亮光。

瑞叶飞来麦已青,更烦膏雨发欣荣。

只是让时佑安略微有些不适应的是,自打他醒来之后,戚长璟总是形影不离地同吃同住。

即使是上朝,戚长璟走之前也会要求时佑安待在承乾殿,哪儿都不许去。

只苦了戚长珩,本想着住进承乾殿,却被戚长璟一口拒绝,再想看时佑安只能每日往承乾殿跑来跑去。

哪怕是太后,在病好那日同时佑安见了一面之后也不曾再单独见面了。

太后年岁已高,自然不能同戚长珩一样整日往承乾殿跑,每每想见时佑安都要先告知戚长璟,随后由戚长璟带着时佑安到延年宫才行。

元宵节晚上,按制宫中需设家宴。

而元宵节后五日,便是正月廿一,礼部拟定的郡王册封礼之日。

夜晚的宫中一片灯火璀璨,宫人们早早点亮了灯笼高高挂起,燕回阁上也已经布置好了宫宴,菜肴如流水般上桌。

戚长珩侧身望着月亮,忍不住诗兴大发,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

时佑安捧场地拍手,嘴里“哇哇”连声夸赞,夸的戚长珩脸都红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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